辦公室裡那台老空調還在抽風似的狂吹，冰冷的風直往我脖子裡鑽，凍得我像隻瑟瑟發抖的鵪鶉。我搓了搓手，瞥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下午的陽光被厚重的雲層遮得嚴嚴實實，透不出一絲暖意。今天是關鍵日子，第一單生意能不能成，就看這老張的態度了。
我第n次整理書架上的《易經》和《推背圖》，手指在書脊上劃過，硬是把上麵的灰都擦得一乾二淨。桌子上剛到貨的鋼鐵俠同款混沌擺往中間一放，瞬間覺得這辦公室科技感拉滿了不少。
我又把潮汕功夫茶具擺得整整齊齊，茶寵小貔貅的笑臉被我用小毛巾擦得鋥亮，像是隨時能跳起來吞金吐財。畢竟，乾我們這行，神棍接客，儀式感必須到位。客戶一看這陣仗，怎麼也得覺得我有點真本事吧？
正胡思亂想著，門口突然傳來“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黃素敏像隻歡快的小喜鵲蹦了進來，臉上掛著招牌式的大笑，馬尾辮隨著她的步伐一甩一甩，像是帶著風。
她身後跟著的老張，個頭雖說隻有一米六五，氣場卻足有兩米八，活脫脫像是從《戰狼》片場直接穿越過來的硬漢。四十五歲的年紀，常年練武的身材挺拔得像一杆標槍，那雙眼睛銳利得能把人看穿，我差點以為複仇者聯盟的鷹眼來串門了，手一抖，差點把剛擺好的茶壺給碰翻。
老張一跨進辦公室，眼神就像裝了雷達似的，開啟了“掃描模式”。從牆上掛著的八卦圖掃到桌上的羅盤，又從書架上的古書掃到我那鋼鐵俠擺件，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活像是警察端了個黑網吧。
我心裡一咯噔，麵上卻強裝鎮定，抓起茶壺就準備表演一波“潮汕茶藝特技”。結果沸水衝進茶杯時，水花濺得太猛，差點燙到我的眉毛，我齜牙咧嘴地吸著氣，還得硬擠出微笑，那表情估計比哭還難看。
“老張，快請坐！這是我們潮汕的鳳凰單樅，喝了保準神清氣爽，失眠的人喝了都能秒變‘特困生’！”我把茶杯遞過去，聲音裡帶著點刻意討好的味道。老張接杯子的動作慢得像在拆炸彈，指尖微微發顫，茶水在杯裡晃出細小的漣漪，看得我大氣都不敢出，心想這大哥的氣場也太強了吧，咋感覺我在麵試似的？
黃素敏趕緊跳出來打圓場，笑得像個和事佬：“芝平可厲害了！上次我朋友徐篤偉老婆的事兒，要不是他……”話沒說完，就被老張抬手打斷了。那乾脆利落的動作，像是部隊裡喊“立正”的口令，嚇得我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心跳都快了兩拍。
我正琢磨著怎麼開口談正事，沒想到老張先來了句：“你這茶，泡得不對。”聲音低沉，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味道。我當場愣住，像被點了穴的木頭人，腦子裡一片空白，隻能乾巴巴地看著他。
隻見老張起身，熟練地拿起茶壺，手勢穩得像個老茶客：“高衝低斟，你這注水太急，茶香都散了。”說著，他行雲流水地展示了一套正宗功夫茶技法，手法嫻熟得像在表演魔術，水流從壺嘴傾瀉而下，精準地落在杯中，連一滴都沒濺出來，看得我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我心想，這大哥不是部隊出身嗎？咋還藏著這一手絕活？
“老張，你不是在部隊當領導嗎？您怎麼也懂茶藝？”我驚訝得聲音都變了調，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手。老張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冰山融化了一角：“在部隊時，老首長愛喝茶，跟著學了點。”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其實我還練過幾年功夫，太極拳、巴西柔術都玩過，聽素敏說你也練過功夫？”
這話像顆炸彈在我耳邊炸開，瞬間點燃了我的熱情！我“騰”地站起來，差點撞翻身後的書架，書嘩啦啦掉了一地，我都沒顧得上撿：“對對對！我練過詠春和散打，巴西柔術也玩了好幾年！上次跟健身房教練切磋，那大個頭，我一個飛身十字固，他都還沒明白發生什麼事就被我鎖死了！”
老張的眼睛瞬間亮了，像是暗室裡點燃了一盞燈，銳利的眼神裡多了一絲熱切。我們倆像找到組織的地下黨，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火朝天，恨不得當場擺個擂台比劃兩下。從詠春的寸勁聊到太極的以柔克剛，從巴西柔術的地麵技聊到散打的快準狠，從李小龍聊到綜合格鬥的誕生，口水沫子橫飛，連黃素敏在旁邊瘋狂咳嗽提醒都沒聽見。
“老張，你的太極拳練到啥地步了？能做到四兩撥千斤嗎？我上次見一個老師傅，輕輕一推，我整個人就飛出去了，落地都沒反應過來！”我興奮得手舞足蹈，差點把桌上的茶杯掃下去。
老張眼角帶著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太極重意不重力，練到深處，借力打力才是真本事。我在部隊時，跟一個老師傅學了幾年，推手的時候，對手越用力，自己摔得越慘。”他放下茶杯，眼神裡透著回憶，“有一次對練，我一個雲手，直接把一個兩百斤的壯漢掀翻，他爬起來還一臉懵，愣是沒搞懂咋回事。”
我一聽這話，眼睛都快冒光了，拍著大腿叫好：“厲害！太極這東西，真是越練越有味道！我詠春的寸勁也練了幾年，近身一拳，能把人肋骨打得生疼。上次跟人切磋，對方一個直拳過來，我直接一個攤手格擋，寸勁一發，他手臂麻了半分鐘，差點沒喊投降！”
老張點點頭，眼神裡多了一絲認可：“寸勁這東西，確實適合實戰，詠春講究的就是快和準。不過你這巴西柔術的地麵技，我也挺感興趣。我練過一陣，地麵纏鬥最考驗耐力和技巧，有次跟人切磋，對方是個摔跤手，我一個三角絞鎖住他脖子，他拍地求饒的時候，臉都漲紫了。”他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軍人特有的硬氣笑容。
我一聽這話，頓時覺得血液都沸騰了，恨不得立刻拉他去練練手：“老張，你這水平，絕對是高手啊！巴西柔術這玩意兒，最講究技術壓製，我最喜歡的就是找大塊頭練手，把人鎖死的那一刻，成就感爆棚！有次我對上一個一百多公斤的家夥，他仗著體重壓我，我一個翻身直接反製，給他來了個手臂絞，他喊得跟殺豬似的！”
我們倆越聊越投機，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戰友，彼此的眼神裡都燃著火花。那種英雄惜英雄的感覺，像是有一股無形的電流在我們之間流轉。我看著老張，雖然他個頭不高，但那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硬朗和沉穩，讓人打心眼裡佩服。而他看我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審視，變成了幾分認同，像是戰場上找到一個能並肩作戰的兄弟。
“等這事兒完了，咱倆必須切磋切磋！”老張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裡的茶水都跳起了舞，差點潑出來。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軍人的果斷和豪氣。我忙不迭點頭，興奮得像中了彩票：“必須的！輕實戰，點到為止！我正愁沒對手呢，健身房那些人都太菜，跟他們打就像大人欺負小孩！”
黃素敏實在看不下去了，猛地咳嗽了兩聲，插話道：“兩位大師，聊正事兒呢！娟子的事……”她的聲音裡滿是無奈，像是拿我們倆沒辦法。
我們這才回過神，相視一笑，笑容裡帶著點尷尬。我撓了撓後腦勺，心想剛才聊得太忘我，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老張也收起了剛才的笑意，瞬間變回了那張嚴肅臉，氣場冷得像換了個人，仿佛剛才那個聊功夫聊到忘我的人不是他。
我清了清嗓子，端正坐姿，試圖把話題拉回正軌：“老張，素敏應該跟你說了吧，關於娟子的事兒，我有些想法，想跟你聊聊。”我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表情，隻見他眉頭微皺，手指在茶杯上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心裡在掙紮什麼。
老張沉默了片刻，聲音低沉得像從胸腔裡擠出來的：“素敏說了些，但我還是覺得……可能是我多想了。娟子這人，我了解，二十年的感情，不是說變就能變的。”他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複雜的光，既像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在試探我的態度。
我點點頭，語氣儘量平穩：“理解，感情的事兒，誰都不敢輕易下結論。但有些事兒，擺在眼前，咱們也不能裝看不見。你放心，我這邊會儘量查清楚，不帶個人情緒，隻看事實。”我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具體怎麼查，查到啥地步，都得聽你的意思。你是甲方，你說了算。”
老張沒吭聲，隻是低頭看著茶杯，像是陷入了某種糾結。辦公室裡安靜得能聽見空調的嗡鳴聲，我和黃素敏對視一眼，都沒敢再開口，怕打破這微妙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