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和黃素敏驅車前往蒙秀珍租住的地方。她家在廣州郊區的一個偏僻農村，位置實在太過隱秘，導航都快要失靈了。
車子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顛簸了近兩個小時，經過一片片農田和稀稀拉拉的村舍，九彎八拐才終於摸到地方。我忍不住打趣黃素敏：“素敏，你說咱們這會不會被秀珍給賣了啊？你被賣到山裡給老頭子當媳婦，我被拉去磚廠當苦力。”
黃素敏聞言撲哧一笑，斜了我一眼：“老卓，你這寫小說的腦洞就是大，想象力真豐富，咋不寫個劇本去拍電影呢？賣我當媳婦，你也好意思說，虧你想得出來。”我哈哈一笑，車內的氣氛倒也輕鬆了幾分。
下了車，周圍的環境讓我不由得感慨。這地方真是世外桃源一般，四周全是綠油油的農田，不少老農戴著鬥笠在田間勞作，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清香，遠處還有幾隻雞鴨在悠閒地踱步。
我在廣州住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廣州也有如此純樸的鄉村景象，安靜得仿佛能聽見風吹過稻田的聲音，確實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遠遠地，蒙秀珍已經站在小院的門口等著我們了。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搭配一條牛仔褲，臉色卻有些憔悴，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顯然最近沒睡好。
她朝我們揮了揮手，擠出一個笑容：“卓先生，素敏，你們可算來了，快進來坐坐吧。”我點點頭，和黃素敏跟著她走進院子。
蒙秀珍租住的這處小院，是一棟典型的民國風格老宅，帶著濃濃的曆史氣息。房子是兩層結構，青磚黑瓦，牆體上爬滿了青苔，屋簷下還雕刻著精致的花鳥圖案，雖然有些殘破，卻能看出當年的精工細作。
正門上方的匾額已經模糊不清，隻能隱約辨認出“福”字的輪廓，透著一股陳舊的莊重感。院子裡鋪著青石板，長滿了雜草，角落裡堆著些農具和破舊的木桶，顯然很久沒人打理了。四周的圍牆低矮，牆頭長著幾株野草，隨風搖曳，顯得有些荒涼。
走進屋內，更能感受到這房子年代的久遠。屋內的木質梁柱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雖然油漆早已剝落，但依然能看出當年的氣派。
地板是老式的紅磚地，踩上去有些凹凸不平，牆角處甚至還有些裂縫，透著歲月的痕跡。客廳裡擺放著幾把太師椅，木頭表麵被磨得光滑，旁邊的小桌上放著一隻破舊的茶壺，像是幾十年前的物件。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黴味，混雜著木頭的陳香，讓人仿佛穿越回了民國時期。
蒙秀珍招呼我們坐下，端來兩杯茶，略顯局促地解釋道：“這房子是村裡出租的，聽說原主人全家都移民出國了，多少年沒回來過，村裡就拿來租給外人住。租金便宜，就是地方偏了點，周圍也沒啥鄰居，晚上安靜得有點嚇人。”
我端起茶杯，掃了一眼四周，點點頭：“確實偏僻，難怪你住著不踏實。不過這房子風水不錯，背靠山坡，麵朝田野，按理說不該有太多問題。”
黃素敏接過茶杯，忍不住插話：“秀珍，這地方晚上是不是特彆黑啊？都沒路燈吧？”蒙秀珍苦笑了一下，點頭道：“可不是嘛，晚上除了月亮啥光都沒有，手機信號也不好，有時候真覺得自己被隔絕了一樣。”
我聽完，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思量，放下茶杯，抬頭看著蒙秀珍：“好了，閒話少說，我先來看看情況。你找個地方坐著，彆打擾我。”
蒙秀珍點點頭，指了指客廳中央的一把太師椅：“卓先生，您坐這兒吧，這椅子舒服。”我走過去坐下，調整了一下姿勢，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神識緩緩發散開來。
神識如同一張無形的網，迅速覆蓋了整個房子，從客廳到廚房，從臥室到院子，每一個角落都在我的感知之中。
很快，我察覺到了兩股陰冷的氣息，一男一女，盤踞在主臥的方位，氣息雖然不強，卻帶著濃濃的執念，顯然不是普通的遊魂野鬼。
我集中精神，用神識與他們對話，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威嚴：“兩位，我是受這房子的現住戶所托，前來與你們交涉。你們能否離開此地，不要再影響生人？”
我的聲音在神識中回蕩，清晰地傳遞到那兩隻鬼的意識中。顯然，他們從未遇到過能直接與他們對話的人，氣息中透出一絲驚訝。
那男鬼的氣息微微波動，似乎有些猶豫，而女鬼則顯得憤怒異常，尖銳的聲音直接刺入我的神識：“你算什麼東西？我們是這房子的主人，住自己的地盤，關你們這些外人什麼事？你們才是強盜，霸占我們的家，還敢讓我們滾出去，真是沒天理！”
我皺了皺眉，語氣依舊平穩：“兩位，我知道你們是這房子的原主人，但你們早已故去，現在隻是魂魄，留在人間並非正道。你們的存在已經影響到生人的生活，這是你們的不對。我希望你們能主動離開，若是執迷不悟，我也不得不采取手段。”
男鬼的氣息依然沉默，似乎在權衡什麼，而女鬼卻越發激動，聲音尖利得像是要刺破耳膜：“放屁！我們生前住這兒，死後也住這兒，誰也彆想趕我們走！你們這些生人，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我們在這兒住了百多年了，輪得到你們來管？”
我沒有急著反駁，而是繼續耐心地勸說：“我明白你們對這房子的眷戀，但你們留在這裡，對你們自己也無益處。魂魄滯留人間，久了會越來越虛弱，甚至可能墮入更深的怨念，無法超生。何不隨我離開，去該去的地方，了卻這一段塵緣？”
男鬼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幾分疲憊：“你說得輕巧，我們若能走，早就走了。這房子是我們一生的心血，祖祖輩輩都在這兒，我們走不了，也不想走。你若真有本事，就彆廢話，直接動手吧。”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挑釁，卻也透著深深的無奈。
我沉吟片刻，決定暫時不與他們爭執，轉而將神識覆蓋到蒙秀珍和黃素敏身上。此刻，她們正坐在客廳的另一側，盯著我一動不動的身影，眼神中滿是疑惑。
蒙秀珍的意識中傳來一陣吐槽：“這人到底行不行啊？好歹也該跳個大神、念幾句咒啥的吧？就這麼坐在太師椅上閉眼睡覺，一會兒肯定睜眼跟我說鬼已經除了，然後找我收錢，哼，騙子。”
黃素敏的意識則有些迷茫：“老卓到底在乾嘛？我又不像電影裡那些人能開天眼，也看不到他在做啥，難不成真能跟鬼交流？”
我心中一哂，暗想，若不讓她們親眼見識一下，怕是難以服眾。想要順利拿到報酬，得讓甲方心服口服才行。既然電子設備有“共享”功能，我的超能力又能連接到她們的意識，何不試試將她們的意識拉入我的神識空間，讓她們也能看見這些鬼魂？這樣一來，她們自會相信我的能力。
我睜開眼睛，抬頭看向蒙秀珍和黃素敏，語氣平靜地問道：“你們想不想親眼看看這些鬼長什麼樣？”
黃素敏一愣，眼睛亮了起來：“老卓，你能幫我們開天眼？”我笑了笑，擺擺手：“電影裡林正英那種開天眼的方法我不會，但我有自己的辦法，能讓你們看到鬼的存在。”
蒙秀珍半信半疑地看著我，皺眉道：“卓先生，你不是開玩笑吧？我們普通人怎麼可能看到那種東西？”我沒有多解釋，隻是指了指旁邊的兩把椅子：“彆問太多，找個地方坐下，閉上眼睛，按照我說的做。”
兩人對視一眼，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聽從我的吩咐，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閉上了眼睛。我重新閉眼，深吸一口氣，將神識再次發散開來。
這一次，我的神識如同一張巨大的網，鋪滿了整個房間，細膩地感知著每一處氣息。隨後，我將神識小心翼翼地探入蒙秀珍和黃素敏的意識中，像是一隻無形的手，輕輕牽引著她們的意識，將她們從身體中“拉”了出來。
這個過程非常微妙，我能感覺到她們的意識在抗拒，但我的神識足夠強大，很快便將她們帶入了我的意識空間。
她們的身體依然坐在椅子上，毫無動靜，仿佛陷入了沉睡，但意識卻已經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維度。在這個空間裡，她們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圍的一切，甚至能看見我神識中的景象——那兩隻鬼魂的模樣。
蒙秀珍的意識中傳來一陣驚呼：“天哪，這是……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能看到這些東西？”
黃素敏也忍不住驚歎：“老卓，這也太神奇了吧！我真的看到他們了！那個男的穿著長衫，臉色蒼白得嚇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們！”
我用神識安撫她們，語氣沉穩：“彆慌，我在這兒，絕對能保護你們。你們看到的，就是盤踞在這房子的兩隻鬼魂，他們是原主人，不願離開，所以才影響了秀珍的生活。”
在她們的視野中，男鬼身形高瘦，穿著民國時期的黑色長衫，麵色蒼白得幾乎透明，眼窩深陷，眼神中帶著幾分陰鬱和不甘。
他站在主臥的角落，雙手垂在身側，氣息冷得像冰。而女鬼則是一身旗袍裝扮，頭發挽成一個髻，麵容雖然姣好，但臉色同樣蒼白，嘴唇卻鮮紅得詭異，眼神中滿是憤怒和怨恨。她漂浮在男鬼身旁，雙手緊握，像是隨時要撲過來一般。
蒙秀珍的意識中傳來顫抖的聲音：“卓先生，這……這也太嚇人了，他們真的是鬼嗎？為什麼會這樣盯著我？”
我冷靜地回應：“彆怕，他們傷不了你們。我現在繼續和他們談，你們聽著就好。”我轉而用神識對那兩隻鬼說道：“兩位，你們也看到了，我帶來的這兩個生人，她是現住戶。你們的執念已經影響到她的生活，我希望你們能主動離開，否則我隻能強行驅逐。”
女鬼冷笑一聲，聲音尖銳刺耳：“離開？說得輕巧！你們這些生人，霸占我們的家，還讓我們走？憑什麼？我們在這兒住了一百多年了，對於你們來說就是幾輩子的事了，生在這裡，死在這裡，這房子是我們一生的根！你們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趕我們？”
男鬼終於再次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我們並非有意害人，但這地方是我們的，彆人住進來，我們能忍，可要我們走，那是絕不可能。你若真有本事，就儘管動手，我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們怎麼樣。”
我皺了皺眉，轉而問蒙秀珍：“秀珍，你是這房子的現住戶，你說，要不要直接消滅他們，還是再想彆的辦法？”
蒙秀珍的意識中透著猶豫，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那女鬼：“你們既然是這房子的主人，為什麼要纏著我？我從北方到南方，從福建到廣州，走到哪兒都有怪事，難道我以前也是這兒的人？和你們有什麼瓜葛？”
女鬼聞言，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什麼瓜葛？我根本不認識你！我們是清朝末年的人，生前一直住在這房子裡，死了也沒離開過。以前雖然有人住這兒，我們也影響不了他們，他們感覺不到我們，我們也就相安無事。可你這人不知怎的，偏偏能感覺到我們的存在，所以我們才能影響到你。至於你說的什麼宿世冤家，我壓根沒聽過，彆什麼都算到我頭上來”她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嘲弄，顯然不把蒙秀珍的猜測當回事。
男鬼接過話頭，聲音依舊低沉，像是回憶起了什麼：“我們生前是這村子的大戶人家，這房子是我們祖上傳下來的，建了好幾代人，多少心血都在這兒。我是這家的長子，負責掌管家業，她是我妻子，我們一輩子都在這院子裡，種田、經商、養兒育女，直到戰亂來臨，村子被洗劫，我們也沒能逃過一劫，死在了這兒。”他的語氣中透著深深的悲涼，繼續說道：“死後，我們的魂魄被困在這房子裡，走不出去，也不想走。那些後來住進來的人，我們從沒主動害過，可他們要是能感覺到我們，我們也沒法控製自己的怨氣，畢竟這是我們的家，我們不甘心啊。”
女鬼冷哼一聲，接口道：“對，我們不甘心！這房子是我們一生的根，生前我們守著它，死後也守著它。那些租房的人，住幾天就走，我們忍了，可現在竟然有人要趕我們離開，簡直是欺人太甚！我們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隻是不想走，你們憑什麼逼我們？”她的聲音越說越激動，氣息也越發陰冷，整個空間似乎都降了幾度。
我靜靜地聽著，心中對他們的遭遇有了幾分理解，但立場卻不能動搖。我用神識對蒙秀珍和黃素敏說道：“你們都聽到了，他們是這房子的原主人，因為執念太深，不願離開，才會影響到秀珍的生活。秀珍，你現在決定吧，是要我強行驅逐他們，還是再想想彆的辦法？”
蒙秀珍的意識中傳來一陣沉默，顯然她也被這兩隻鬼的敘述觸動，但內心的恐懼卻依然存在。她猶豫了片刻，終於開口：“卓先生，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說得也有道理，這是他們的家，可我住在這兒，每天提心吊膽，也不是辦法。你能不能再和他們談談，看看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我點了點頭，用神識再次對兩隻鬼說道：“兩位，秀珍並非不講理的人，她也不想趕儘殺絕，隻是希望能和平共處。你們若是不願離開，能否保證不再影響她的生活？我們或許能為你們做些事，比如祭拜、超度，幫你們了卻心願，換取你們的平靜，如何？”
男鬼沉默片刻，語氣中帶著幾分猶豫：“若真能如此，倒也不是不行，但我們得想想，你先彆逼我們。”
女鬼卻依然不依不饒，冷笑道：“和平共處？說得好聽！我們在這兒好好的，是你們這些生人先來打擾我們，現在還反過來說我們影響你們，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皺了皺眉，知道這場談判恐怕一時半會兒無法有結果，但我也不急於動手，畢竟強行驅逐對我來說是很容易，我兩拳三腿就可以讓兩個鬼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