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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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笙睜眼時,才發覺周遭的一切都變了樣。

她身處一片血紅的花海之中,花海外圍燃燒著一片火。

天空是霧蒙蒙的紅,籠罩的也是一片望不見儘頭的紅霧。

她又聞到了沈竹漪身上甜膩的香味,格外濃烈,像是被這種氣息包裹了似的。

不對……

雲笙垂眸看自己的手掌,才發覺出一絲不對勁。

現在的她雖有感知,卻是靈體的狀態。

她驀地想起進來前沈竹漪同她說的話。

——此術雖有奇效,卻需建立陣法,深入靈台識海。

所以她現在是在沈竹漪的靈府識海之中?

怪不得此地四處都是他的氣息。

雲笙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鋪天蓋地的紅霧之下是綿延的血河,她顯然沒想到竟有人的識海會這般壓抑,竟無一絲生機。

尚未等她想清楚,身後便傳來窸窣的動靜。

嘶啞乾澀的聲音在她耳後響起:“好香……”

雲笙嚇得一激靈,回頭便看見升騰而起的黑煙凝聚成一個龐然大物。

那是一枚猙獰巨大的獸頭,銅鈴般大的眼睛貪婪地盯著她,張口露出密密麻麻的鋒利獠牙。

“好純粹的靈力,好香——”

“等老子吞了你,就能恢複實力了。”

雲笙看著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嚇得近乎腿軟。

誰來告訴她,怎麼沈竹漪的識海裡會有這種怪物啊!

須臾,雲笙額間一燙,印堂冒出血紅的光。

沈竹漪留給她的那滴血自她眉心飛出,化作一枚鋒利的血刃,淩厲地貫穿了那枚獸頭。

獸頭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蜷縮成一團黑煙慌忙逃竄。

逃離之際,雲笙似乎還聽見了那獸頭氣急敗壞的吼聲——

“小瘋子,你居然還留了這麼一手!你居然敢這麼對天地異獸,你給老子等著!”

直到那東西一溜煙跑遠了,雲笙還是懵的。

她怔怔地摸了摸眉心那滴血,這才明白了沈竹漪說的那句“其他臟東西近不了身”究竟是何意。

敢情他早就知道識海裡有這個怪物擱這等著她呢!

雲笙不敢鬆懈半分,近乎是提心吊膽地走在沈竹漪的識海中。

直至她發覺周遭的香味越發地濃鬱,又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垂眸,才發覺腳下那片血紅的花海竟已漫過她的小腿肚。

方才……有這麼高麼?

朦朧縹緲的紅霧透著詭譎濃豔的香氣,在她垂眸的刹那,花海中竄出的血紅色的花莖便“唰”得纏上她的腳踝。

雲笙的雙腿被束縛,她驚呼一聲,絆倒在了花海之中。

見她摔倒,那些猩紅的花莖從四麵八方朝她蔓延而來。

它們就像是有生命有想法的活物一般,粗長的花莖層層疊疊錯綜纏上她的身體,織成一張繭籠罩著她。

雲笙徒然一顫,忍不住弓起了身子。

這些花莖,像是陰冷黏膩的蛇,觸及皮膚時冰冷柔軟,卻越纏越緊,步步緊逼。

它們有沈竹漪身上甜膩的異香,非常濃鬱。

她瞬時反應過來,這些花莖應當是沈竹漪的神識。

可是為何它們要這般對她?

把她當做侵入者了麼?要把她絞殺?

可她不是已經與沈竹漪簽訂契約了麼?

由不得她琢磨明白,這些屬於沈竹漪的神識便凶狠地纏繞著她,柔軟的莖身攀上她的腰肢和脖頸。

花莖近乎癡纏地撫摸著她的臉頰,像是狗一般舔著她。

有的則是順著袖管鑽進了她的衣襟,冰冷的觸感令雲笙不由驚呼出聲。

還有的為了爭搶她腰間的位置,竟互相廝殺起來,花葉簌簌掉了一地。

在覺察到一枝花莖想要順著她的唇鑽進她的嘴裡後,她又猛地閉緊了牙關。

花莖收攏的力度越發大,將她一點點往下拖拽進花海。

四周都是他身上的清冽迷醉的香氣,她近乎窒息,產生了一種自己被死死抱著拖入深淵的錯覺。

雲笙陷入花海中的漩渦後,眼前便是一片交織的黑暗。

她咬斷束縛她四肢的花莖,總算是掙脫了束縛,活絡手腳後,她便在這一片黑暗中迷惘地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才在儘頭終於窺見一絲天光。

她撥開迷霧之時,眼前卻出現了另一幅畫麵。

映入眼簾的是一整麵牆的偶人,偶人的質地各不相同,有木質的,亦有鍍了釉的汝瓷,偶人身上的天蠶絲雜亂無章,纏繞著垂在了地上,有的斷了腿腳,被拙陋地修補好。

四五歲的男孩坐在偶人堆裡,手上纏繞著天蠶絲,操控著偶人,纖長的睫毛低垂,輕聲道:“不要哭了,阿娘不需要父親,我握得了劍,能保護你的。”

那偶人頭戴絹花,身著華服,被雕刻成了一位流淚美人的樣貌。

細看之下,眉眼竟和男孩生得幾分相似。

這個房間和沈竹漪如今的密室的陳設一般模樣。

雲笙通過靈體的感知,認出了麵前的小孩是沈竹漪。

隻是沒想到他幼時生得這般可愛,披著頭發,不像男孩兒,倒是像個文靜秀氣的小姑娘,和他現在的鋒芒畢露一點都不像。

聲音也軟糯糯的,沒有冷笑譏誚,隻有天真懵懂。

雲笙都忍不住想去摸摸他,卻發覺自己的手掌直接從他身上穿過。

差點忘了,她如今還是靈體。

這時一位老婦人走進來,看著和木偶說話的男孩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上前摸了摸他的頭:“小公子這般孝順,夫人一定會開心的。”

男孩抬眼,黑白分明的眼望著她:“阿姆,娘為什麼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裡,我夜裡起來時常聽見她在哭,無論怎麼敲門,她也不理我。”

“她討厭我麼?我不是故意打擾她的,我隻是想和她說,這次劍術比試上,我得了魁首。”

老婦人枯瘦的手拂過他的麵龐,低眉笑道:“怎麼會呢?小公子是夫人的珍寶,小公子天賦了得,身負劍骨,更是祁山的希望,我們都喜歡小公子。”

下一瞬,眼前的一切崩塌化作齏粉。

一陣刺目的光暈使得雲笙不由閉上雙目,再度睜眼時便已然變了天。

四周皆是火光,青銅甗中漂浮著死不瞑目的人頭。

亭台樓閣分崩離析,堆成小山的屍體,尖利絕望的哀嚎幾欲刺破她的耳膜。

那老婦人慈眉善目的麵龐也恍惚間變得猙獰可怖,兩條扭曲的血淚從那雙空洞洞的眸子裡流出,她死死抓著男孩的手,在他手上抓出斑駁的血痕。

“小公子,小公子——”

“祁山三千亡魂,您一定要替我們報仇!”

男孩麻木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大火吞沒,火勢朝他蔓延過來,他卻靜靜地站在原地,一手握著劍,一手死死地抱著那身著華服的偶人,沒有移動半步。

雲笙踏出一步,卻徑直自他身體穿過,隻能眼睜睜地望著大火將眼前的一切吞滅。

再度醒來時,雲笙額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直到一股暖流自纏繞著她的引線傳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沈竹漪的識海中了,勉強鎮定下來。

她有些複雜地望著眼前風輕雲淡的沈竹漪,想到那凶神惡煞的獸頭,終是沒忍住開了口:“師弟,為何你的識海中會有……”

“噓。”沈竹漪俯下身,額角的發垂下,半遮掩住烏黑水潤的眼眸,他以食指抵住唇珠,眼眸微彎,眼底卻不見半分笑意,豎起的瞳仁直勾勾地盯著她,帶著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氣,“來此之前不是說好了麼……”

他近乎囈語似的貼近她耳廓,溫熱的吐息如霧彌漫在她耳側那一小片肌膚上:“師姐,這是你我二人的秘密。”

雲笙半邊身子都軟了,後背蔓延上一股冷意,連忙並攏三根指頭保證:“我不會與旁人說的……我發誓。”

“我相信師姐。”

說這話時,沈竹漪垂著單薄的眼皮,冷意自狹長的眼尾流露,顯得不以為意。

其實信不信又如何呢。

若是她真的泄露了半點風聲,他也有的是辦法讓她閉嘴。

雲笙長舒一口氣。

其實她真的不願意知道這般多,知道越多,往往下場越慘。

待到冷靜下來後,她才覺察到了異樣。

沉寂許久的丹田竟然有了一絲暖流。

她瞳孔微縮,難以置信抬手,一抹極為微弱的靈氣縈繞在手心。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弄得暈乎乎的:“……我有靈力了?”

短暫的眩暈之後,是一陣狂喜湧上心頭。

她有靈力了!!

雲笙激動得想要歡呼雀躍,下意識想要抱住身邊的人。

但當她的手觸碰到沈竹漪的衣角時,還是理智尚存,灰溜溜地繞過了他,一把抱住了角落裡的木偶人。

她蹦蹦跳跳地,身上的環佩也清脆地響,對著神情僵硬詭譎的木偶眼含熱淚道:“師弟,謝謝你!”

沈竹漪隱沒在陰影中,靜靜地看著她,等她徹底消停下來,才不緊不慢道:“不必高興得太早,你靈力枯竭,經脈堵塞,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將借引線將靈力輸送給你,為你疏通經脈。”

“你要做的,是將其聚於丹田,屏氣凝神。”

雲笙點頭應是。

慢慢的,沈竹漪的靈力隨著引線彙入了雲笙的體內。

他的靈力如他本人一般淩厲霸道,一入到她的體內,便有極強的存在感。

像是一團燃燒著的烈火,所過之處,都被熨帖得暖洋洋的。

很快,他的靈力遊走到了她堵塞的靈脈處。

她的靈脈過於狹窄,進不去,屬於他的靈力有片刻的停頓,很快的,便開始鑿動起她靈脈的入口。

洶湧磅礴的靈力在那靈脈的入口徘徊,凶狠地撞擊著。

雲笙悶哼一聲,被撞得渾身發軟。

她忍不住弓起了腰身,想要逃,卻被身後的沈竹漪眼疾手快地捉住手,拖了回來。

他握著她纖細的腕骨,不經意地摩挲著她腕骨處的疤痕。

雲笙隻覺得被他撫摸過的地方像是觸電那般泛起癢。

“師姐。”沈竹漪靡麗的聲線纏了上來,溫熱的氣息烘著她的耳廓,頗有些纏綿,“為了修複靈根,不是能做任何事麼?”

雲笙忍不住委屈地開口:“不是我想動,是……有點疼。”

不僅疼,還有莫名的酸脹感。

聽聞此言,沈竹漪的目光自她的麵容上逡巡而過。

少女額間的發絲被汗水濡濕,因為忍耐,纖弱的身體在他掌心之下輕輕顫抖。

看著她發紅的淚眼,沈竹漪沉寂許久的心竟也跟著顫動了一瞬,心間湧動著酸麻之感,像是一種古怪的……快意。

他將玉白的手指橫在她的唇側,輕輕笑了一下:“師姐,若是疼,可以咬我。”

雲笙感到詫異:“這怎麼可……”

話還沒說完,下一瞬,他的靈力瘋了般地暴漲,如同鑿井一般,又凶又狠地自她體內碾了進去,徑直破開了她堵塞的經脈。

雲笙的身子重重一抖,喉間溢出破碎的顫音,被這突如其來的送入弄得瞳孔渙散,小腿肚都在發顫。

她薄薄的靈脈被撐得近乎透明,卻經不住那霸道的靈力一寸寸往深處開鑿,將她經脈內的那些淤堵的褶皺都一一撫平。

枯竭的經脈第一次受到如此洶湧的靈力的灌溉,瑟縮著承受著。

她沒忍住咬在了沈竹漪的指節上。

雲笙額間布滿細密的汗珠,久久才平複。

尖銳的疼痛之後,是暖流遊走的酥麻感。

屬於他的靈力流淌至她的四肢百骸,完全地送入她的體內,順著她的經脈,一路遊走到她的丹田與胞宮。

雲笙暈乎乎的,卻頓覺枯竭的丹田內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

自她丹田處,竟蘊生出了一朵十二瓣花,似是玉蘭花的模樣。

隻是花骨朵小得可憐,枯黃消瘦,瓣葉殘敗。

雲笙有些驚異地打量著這朵枯萎瀕死的花,心中有個強烈的直覺告訴她,必須得養好它。

“這是我的靈根?為何會顯形?”

沈竹漪垂下眼,盯著他指節上那一圈鮮紅的的牙印,靜默片刻,隻是道:“隻有你的靈根能夠如此,絕不能有第二人知曉此事。”

古籍有記載,已滅的雲夢人中,他們的血肉能醫死人肉白骨,他們的靈根能化作花草,他們因此樂善好施,也因此惹人覬覦,迎來滅亡。

雲笙點點頭,仰頭看向沈竹漪:“所以修複靈根,指的就是修複這朵花麼?”

沈竹漪偏過頭,高束的發尾將將擦過肩側:“是。”

說完,他便上前一步,觸上了那朵枯萎的花,往其內注入靈力。

雲笙微微一僵。

她竟然能通過這朵靈花,清晰地感受到沈竹漪的觸碰。

他指腹上薄繭摩挲過花瓣時,一陣酥麻的電流漫過雲笙的背脊。

這感覺,比任何一次的肌膚相貼,都要來得猛烈。

雲笙渾身緊繃起來,隻覺得骨頭都軟了,她咬住唇瓣,顫抖地盯著沈竹漪骨節分明的手。

這朵靈花似乎格外脆弱,稍微的觸碰,都能令它的花骨朵害羞地蜷縮起來。

沈竹漪甚至能感受到脆弱的花瓣在他掌心下輕輕顫抖。

這感覺有些新奇。

隨著他的注視,花瓣竟層層疊疊地合攏,嚴嚴實實地掩住了。

沈竹漪微微挑眉,想要去撥開礙事的花瓣。

但是很快便被雲笙阻止了:“等等!”

雲笙的手緊緊攥著椅子的扶手,顫抖著聲線道:“師弟,我不太舒服,能不能換一種方法修複靈根?”

沈竹漪淡淡道:“修複靈根需要以神識相連,輸入靈力為主,以藥膳靈草輔佐。”

雲笙低下頭,沒有回話。

沈竹漪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紅得快要滴血的耳垂,半晌道:“初次嘗試,不宜操之過急,你有所不適,那便下次再試。”

雲笙輕輕吐出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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