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汪——嗚嗚———”大狗狠狠咬住他胳膊不鬆開,眼中滿是六親不認的凶狠。
“啊——”小年輕淒慘一叫,不可置信,趕緊抽手。
周圍人被嚇了一激靈,連連後退。
“哎呀,真是條瘋狗,連自己主人都咬。”
“活該,這狗也不是什麼好狗,往日也在這條街這條街橫行霸道,經常嚇唬路人。”
“就是,自食惡果,活該被咬。”
“好可怕啊,這瘋狗,怎麼辦?不會把人咬死了吧?”
“天啊,流血了!!”
“不能輕易放過這條狗啊。快打死它。”
“……”
周圍人七嘴八舌。
小年輕忍痛,大喊大叫起來,額頭上冷汗直冒,青筋凸現,“鬆口,鬆口啊,鐵頭。
我是你主人,鐵頭,你瘋了?快鬆開。”
怎麼會這樣。
鐵頭從不咬人的。
他的手好痛……
可無論他怎麼喊,這狗就是不鬆口,緊緊咬住他。
小年輕急了,對狗又拽又踹,痛的麵目猙獰,“鬆開啊,死狗。
彆咬了,死狗,死狗,鬆開我。”
狗吃痛,呲牙咧嘴,死死咬住他的同時,開始瘋狂拖拽起來,一整個六親不認。
鮮血噴灑了一地。
小年輕痛得直罵人,對狗連打帶踹,許是意識到自己擺脫不了這狗,這才趕緊對周圍人求助,“救命啊。
快救救我……嗷……啊………啊啊啊……彆咬了……死狗,看情況我是誰……啊啊……”
周圍有人笑出聲,謝翀卻笑不起來,趕緊拎起手裡石頭,對著狗頭狠狠砸過去。
砰的一聲,腦花飛濺,大狗目光呆滯了一瞬,四肢緩緩癱軟,但狗嘴還是緊緊咬住沒撒開。
小年輕渾身狼狽,衣服上遍布鮮血,嗓子都喊啞了,一屁股跌坐在地。
剛才那一幕,著實把他嚇得不輕。
這時,一陣劇痛傳來,他扭頭看去,發現胳膊正在源源不斷流血,幾個大窟窿深可見骨。
嘶~~
他的手……
已經死去的狗倒在地上,犬牙緊緊焊在他手臂上,他用另一隻手去撥弄,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將受傷的胳膊取下來。
好痛。
他先前為什麼不聽那大叔的話,非要挑逗鐵頭。
等等。
剛才他說什麼,鐵頭是瘋狗?
許久後,他抬頭看向謝翀,目光略僵,欲哭無淚,“……我……我我……”
“我……鐵頭真成了瘋狗??
…我……我還有救嗎?”
他才二十出頭,不想死啊。
捂著傷口,小年輕的眼神趨近絕望。
但崔六娘卻察覺他眼底的惡毒光芒,想來她若是說此人沒救,他肯定要禍害鄰裡街坊,不妥。
“有的,你快去找個好大夫診治一番,好好吃藥,然後將自己關在沒光的地方,如果順利度過十日,那便沒事。”
“真……真的嗎?”小年輕涕泗橫流,半信半疑。
崔六娘鄭重其事的點頭,她也沒說謊啊。
“當然,你抓緊去醫館吧。”
她們得把這瘋狗處理掉。
至於臨仙府,不能再待了。
話音剛落,這人便一骨碌翻身爬起來,頭也不回地朝醫館奔去。
周圍人認識他的人,大多眼神唏噓。
真想讓狗把他咬死。
謝翀拍拍手上的灰塵,走過來拎起地上的大狗屍體,對崔六娘壓著聲音道,“方才我見那群野狗為它所傷,恐怕很快也會變成瘋狗了。”
“所以我們得趁早離開。”崔六娘麵色稍顯凝重。
瘋狗少見,也不會突然出現在城裡,實在古怪。
謝翀卻不是這樣想的。
“走是肯定的。
不過我們明日才走,今晚有時間,我想趁機把那群野狗引誘至一個地方,集中處理掉。”
這樣至少能阻攔一下瘋狗病傳染的速度。
崔六娘沒想到這點,但覺得非常可行。
“嗯。行!”
兩人把狗拎到城中一樹林裡,挖了個深坑,撒上石灰粉一起埋起來。
隻是不曾想,他們前腳剛出樹林,後腳兩個乞丐就跑過來,把他們掩埋的瘋狗挖出來,原地生火,直接烤來吃了。
回到客棧。
季殷站在三樓無聊張望,看到謝翀夫婦後,他眼前一亮。
回來了。
他生怕謝翀他們拋棄自己和商叔跑了。
謝翀回來前,進空間拿了點米麵蔬菜,又把謝瑜帶了出來。
客棧不再提供飯食,又不能讓商勉他們餓著,城裡如今是找不到半粒米和半片葉子。
他把籃子遞給小二,又遞過去一塊碎銀子,“勞煩小哥。”
“不麻煩,不麻煩。”拿到賞錢,小二笑得牙不見眼,根本不怕麻煩,熱情的接過籃子。
掌櫃這時從後院走過來,步伐急促,“客人留步。”
“怎麼了?”謝翀揚眉,周身氣勢不怒自威,叫人見了不敢輕易觸黴頭。
“您不是要買山貨家禽嗎?我已經給村子裡的村長說好了,明日一早,你們就得去,不然就要賣給彆人了。”掌櫃瞥了一眼小二手裡的新鮮蔬菜,客客氣氣開口。
他們竟然還能買到菜?真稀奇。
謝翀微微感受,麵色平和,“沒問題。
城西三十裡外的於家莊是吧。”
“對對對,您進了村子,報一聲我客棧的名字,他們就知道了。”掌櫃不停點頭。
“不過他們隻收銀子,不收銀票,您提前做個準備。
定金我已經轉交給村長,到時候一並算賬便是。”
“好,我知道了,多謝。”謝翀拱手,口中感謝道。
“客氣,那您明日不在客棧住了?”掌櫃小心翼翼試探。
此人把全村的山貨都收了,使得他心中有點疑慮,莫非朝廷不來賑災,不然他買這麼多山貨做什麼。
看他也不像是經商之人。
謝翀麵色淡然道,“還不清楚,或許要吧。”
“行吧。”掌櫃捏著手指,眼中異樣情緒波動,想問什麼又沒好意思張開口。
崔六娘抬頭看了一眼,見季殷還一直盯著他們,對他投以溫和一笑。
夕陽西下,燥熱的空氣催生陣陣蟬鳴。
城中情況似乎好了些,沒白日那般混亂嘈雜。
商勉撐著身體坐起來,手握毛筆,在床上寫著什麼。
從他依舊蒼白的臉色來看,這兩日並沒怎麼休息好。
“商叔,你寫什麼呢?怎麼不好好休息。”
季殷等謝翀他們進了房間後,過來看望商勉。
“小公子!”商勉抬頭,淡青色的眼下痕跡混著眼袋,使得他格外憔悴。
“你靠過來些。”
他正好有事要交代。
季殷不解,來到床邊。
商勉看著打開的房門,將手中的紙張塞進信封裡,遞給他,“小公子,拿好這兩封信,切不可隨意打開。”
季殷皺眉,疑惑的接過信,像是察覺到什麼,趕緊詢問,“商叔,信裡寫什麼了?”
為什麼要單獨交給他。
商勉咳了兩聲,腿上疼得不行,卻若無其事的對他開口,“小公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謝家人明日就會離開臨仙府。
曜親王府於他有恩,他帶上你合情合理,但我受傷這麼重,是拖累,不能再麻煩他們。
明日你就跟他們一起走,隻要過來霧伽山,你就安全了。
等回家後,把信轉交給王爺。”
季殷餘光機警的盯著門外,壓著聲音問,表情不安,“為什麼?商叔,你不是說我們要等陳護衛回來接我們嗎?”
而且商叔怎麼就知道他們一定會往邊境去。
這兩日他對謝大叔的身份有所懷疑,明明是流放罪人,卻跟個沒事人一樣,隨意行走在城中。
至於他們明日要離開,他似乎沒察覺到。
“我留下來等便是,公子你跟他們先走。”商勉盯著他,一字一句滿是堅定。
今日他假借無聊,找掌櫃閒談,套了他的話,得知謝翀他們采購了大量山貨,又讓小二給他們買了一輛馬車,便猜測他們打算離開臨仙府。
謝家夫婦二人,一直心事重重,他又看不透。
而且他們今日出門,本應該把他們的家人帶回來,卻還是三個人回來的,這點讓他很疑惑。
押送罪人的官差今日就該進城了才對。
他們一沒讓他許諾王府歸還他們自由身,二沒回到流放隊伍,三……那日地動,謝氏夫婦實在太淡定。
就像提前知道會發生這麼一出似的。
基於以上幾點,他們又是囤貨又是買馬車,一定是臨仙府會發生什麼事,讓他們不得不離開。
隻是眼下沒時間讓他查探。
他冒險把公子托付給他們,也是賭一把。
“不行,商叔你不走,我也不走。”季殷根本不信任其他人。
“小公子,彆任性。”商勉眼神沉重,告誡似的看了他一眼。
“你跟我不同,你是王府唯一的繼承人,不能出事。”
季殷搖頭,咬著嘴角,“那我們等著陳護衛帶人來接我們便是。”
為什麼一定要跟著謝家人走呢。
他不懂。
“……這不一樣。”商勉擰眉,無奈歎息。
他就怕等不到陳護衛帶人回來啊。
“商叔,我不走。”季殷抗議。
“萬一他們沒安好心,把我丟在荒郊野外喂狼怎麼辦?”
到時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誰知道會是什麼樣。
氣氛僵持……
咚咚咚。
一陣上樓梯的腳步聲傳來。
季殷趕緊把信藏進袖子裡,揉了把臉。
商勉則是往門口看去。
下一秒,謝翀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抬手敲門。
“商兄!”
商勉付之一笑,“謝兄,快請進。”
謝翀淡定的走進來,對他關切問,“商兄今日好些了嗎?”
“托你的福,都還好。”商勉眼神真摯,又邀請他落座。
“我來是想跟你商議一件事。”謝翀坐下,開闊的背脊將椅背融為一體。
“你說?”商勉有些拿捏不準他要說什麼,隻得做好心理準備。
謝翀雙手撐著膝蓋,話語和善,“我同夫人商量了一番,決定明日一早離開臨仙府。
商兄是否願意同我們一起走?”
剛才他們一家人在空間裡商量一番,還是決定帶上他們。
遂城跟邊境很近,兩三日就能到。
他們這一隊主要是去遂城找宅院,不會暴露什麼,帶上他們也無妨。
商勉故作驚訝,“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你不是要在這兒等你家孩子嗎?”
他沒想到謝翀竟然會主動邀請他一起走。
謝翀微微一笑,眼神看破一切,“商兄,明人不說暗話。
我想你也大概猜到了一些,我不妨同你直說,臨仙府要亂了。”
季殷眼神閃了閃,好奇不已。
“亂?謝兄何出此言?”商勉額頭一緊,麵色凝重起來。
莫不是要發生兵變或者瘟疫?
謝翀便把街上瘋狗作亂的事情省略一部分說了出來。
商勉納悶,幾條狗能生出什麼事兒?
街上多野狗,說明城中富貴人家多,以至於貓狗數量劇增。
這不是極為正常之事?
而且地動過後,動物情緒狂躁不安,也很正常。
謝翀將他的表情儘收眼底,心中歎氣。
他又不能把女兒會預知未來的事情說出來。
沒辦法,他腦子快速一轉,趕緊編起故事來,“商兄有所不知,我家小兒略識得一些天象,他說後麵還會發生地動,讓我們抓緊往西去,找一地方避禍。”
商勉一愣。
所以……他們是打算逃了?
不對,等等,他說什麼?
還會發生地動!!!
抓緊被子,商勉變了臉色,“十之八九?”
如果這是其他人說的話,他可能還不信,但這要是從他口中說出來,就讓人不得不信。
謝翀點頭,目光幽深,“比十之八九更甚。”
這麼嚴重?
商勉眼中掀起波瀾,穩了穩心神,繼續問,“謝兄打算去往何處?”
謝翀自然不可能透露真實目的,隻能含糊其辭,“暫且不定,先往西走,約莫霧伽山周圍。”
霧伽山,太好了。
隻要過了霧伽山,便到王爺的封地範圍,小公子就安全了。
商勉眼底掠過一抹微光,點點頭,“行,我們跟你走。
多謝謝兄信任,還願意帶我們一起離開,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等過了霧伽山,不如就隨我回邊境去,從前你的宅院還在。
我稟告王爺後,你們就安心住在邊境吧。”
謝翀思及此,微微走神。
“……還是免了吧,等過了霧伽山,我便同商兄分道而行,還望諒解。”
他不會回邊境了。
且不說天災一事,光他現在的身份,若後麵給曜親王造成什麼麻煩,也是不好。
商勉想了想,也對。
“好,一切全憑謝兄的意思。”
到底是行伍出身,重情重義,隻要他能把小公子順利護送回家,他一輩子都對他感激不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