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定定地看著驟然出現的盛夷光，不敢相信。
是幻覺吧？
bb怎麼會在這兒？
bb應該在家。
在服下他早就為他準備好的安眠藥後，沉沉睡去，醒來什麼都不會知曉。
他還會是bb眼裡四年前的那個自己。
可現在一切都毀了。
時間被拉得很長很長，度秒如年。
裴度想起剛回裴家的那一年，每個人出於不同的目的，將他捧得很高，然後等著他重重摔下來。
他踩過坑，摔過跟頭。
剛被確診躁鬱症的時候，裴老很慈愛地和他說：“沒事，小問題，有爺爺陪著你。”
可後來有一次。
情緒海嘯般地過境後，裴度看到一地狼藉，和躲在管家身後，裴老恐懼的眼睛。
看到鏡子裡，怪物般的自己。
偶然聽到裴老疲憊的聲音。
“裴度他……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裴家那些老登更是拿此事做文章，打著關愛他的旗號，和他說。
他應該去精神病院。
他現在這種狀態，誰都無法長時間地承受。
愛會變成不愛。
沒人會愛一個精神病患者。
他知道有道理。
正因為有道理，才一直不敢麵對，一直不敢坦誠。
裴度清楚。
他不再是四年前，bb喜歡的那個他。
裴度深吸一口氣開始恐懼盛夷光出聲。
他怕聽到意料之中的，不願麵對的問詢，或是關切。
這往往會是走向傾覆的開始。
盛夷光隻是愣了兩秒，就迅速反應過來，關上房門，反鎖，衝到溫衡身邊狠狠踹了他一腳。
“再刺激他，我就把你從樓上丟下去！”
？？？？？？？？？？？？？？
不是？
裴度現在這樣，和殺人犯有什麼區彆？
你不怕？
盛夷光不怕。
他走到裴度麵前，伸手想碰他，卻又不知道碰哪兒好，心疼地無以複加，目光在裴度的身上流連，剛要轉到臉上，眼睛忽然被捂住。
裴度將他抱進懷裡。
“彆看我。”
他不想bb記住他現在的樣子。
裴度頓了一下，笑了聲。
“我現在不帥。”
盛夷光怔了一下，能聽出他笑聲裡的故作輕鬆，乖順地站著，一點都不掙紮，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那我能摸摸你嗎？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就是沾了點垃圾的血。”裴度說著把沾血的手在衣服上隨意地擦了擦。
“那就好，那我們回家吧，我想回家。”
“你要放過他？”
“我們想彆的辦法。我一想到，你把他打死了，就要為這種爛人背上刑罰，我就高興不起來。”
何止是不高興。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甚至覺得放過溫衡也不是不可以。
誰都比不上裴度的。
盛夷光摸索著摸上裴度的腰，攥緊他腰側的衣服。
“裴度，這樣，我會不高興。”
裴度緊了緊擁著他的手臂，“好，那我們回家。”
地上的溫衡聽到這句話，徹底放鬆下來，癱在地上。
太好了！
撿回一條命。
不，應該說，裴度和盛夷光不敢真的要了他的命。
隻要他們不敢一換一，給了他喘息的機會，他就有翻盤的可能。
他有係統。
還有鋒銳。
溫衡慢慢爬坐起來，靠在牆壁上，看著裴度依舊捂著盛夷光的眼睛，護著他往外走。
他笑，“盛夷光，我很好奇，你覺得你身邊的這個人還是你愛的那個樣子嗎？”
一句話精準地踩中了裴度的雷區。
裴度停下腳步，眼底退去的戾氣頓生，殺意如有實質向溫衡刺去。
溫衡挑釁一笑，“怎麼？想殺了我？來啊。”
係統服了他了。
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換一個宿主！
怎麼能有人膽子大到這種地步，死不了非要作死？
盛夷光摸索著握住裴度另一隻手，摸到了無名指上的戒指，說。
“我向他求婚了，你說呢？”
溫衡愣住。
裴度怔了一下，嘴角微微揚起。
盛夷光：“溫衡，從今天開始，隻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你好過。如果你一定會死，那唯一的死法隻會是承受不了，自殺。”
盛夷光：“我不會讓你拖走任何無辜的人。”
盛夷光：“你不配。”
溫衡臉色徹底垮下來。
他想站起來和盛夷光吵，和他動手，可他被裴度揍得渾身疼，隻是這樣坐著就已經很吃力了，更彆提其他。
裴度冷冷地看了溫衡一眼，護著盛夷光往外走。
溫衡不死心，朝著兩個人的背影喊。
“求婚了又怎麼樣？人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他早就不是你眼裡的裴度了！你求婚了反而更慘！等到後悔那天，都沒法離開！”
裴度垂著眼，目光冰冷。
“彆聽。”
盛夷光攥了攥他的手。
裴度回握了他，“好，我不聽。”
裴度捂著他的眼睛，護著他繼續往外走。他不放手，盛夷光也不要求，就這麼慢吞吞地走到了外麵。
酒店門口停著兩輛車。
一輛是裴度開來的，另一輛是當初裴度送給盛夷光的。
他真是打死也沒想到，送給bb的車竟會在這裡派上用場。
裴度慢慢移開遮著盛夷光眼睛的手。
盛夷光卻還是閉著眼睛，隻是微微仰著頭，朝著他的方向。
“我能睜眼了？”
裴度心裡軟了一下，“能。”
盛夷光睜開眼睛，用目光仔仔細細地在裴度的臉上描摹了一圈，看得裴度很緊張。
他確定自己這會兒情緒穩定許多。
應該能看了。
怎麼看這麼久？
盛夷光：“你沒受傷，真好。”
裴度心更軟了。
盛夷光：“我今天和他動手以後就有點兒後悔了。”
盛夷光握著纏著紗布的手。
盛夷光：“太不劃算了。”
盛夷光：“幸好你沒有——”
下巴突然被抬起。
裴度吻住了盛夷光的唇，堵住了他的話。
唇輕輕印了一下。
裴度放開他，深深地望著他。
四目相對。
“bb，你沒有想問我的嗎？”
盛夷光點頭，“有的。”
盛夷光：“溫衡那一句人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很對。”
裴度心一沉。
盛夷光：“時間在走，人也在變。不同的經曆，造就不同的人。我以前就想過，我們分開了四年，有了四年的空白，也許我們會在彼此眼裡變得陌生。”
盛夷光：“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你還像以前一樣喜歡我嗎？”
喧囂的燥意慢慢平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柔軟包裹著的溫暖的平和。
燈光自頭頂傾瀉而下，把兩個人的影子揉成一團，心跳在寂靜中轟然燃燒。
“比以前還喜歡。”
盛夷光低眉一笑，“我也是。”
裴度也跟著笑，“你不覺得我不一樣了嗎？”
盛夷光想了想，“有嗎？還是怕我擔心不肯和我說實話，還是嘴巴很壞，脾氣很大，很小心眼……”
裴度氣笑了，“……喂！”
“比以前壞招還多。”
“我哪有？”
“你給我喂安眠藥了吧？”
“……”
回去的車上，盛夷光扭頭看著車窗外。
裴度瞥了他兩眼，解釋。
“那個藥是安全的，專門開來給你吃的。”
“專門給我？”
“……”
裴度去抓他的手，老實交代，“我躁鬱症沒完全好，怕發作的時候嚇到你，所以就順便開了一點安眠藥。”
盛夷光：“就是那瓶壯陽藥？”
裴度想起壯陽藥的事，笑了，“不是，那個是我吃的藥。”
他停了停，聲音變得很認真。
“bb，我真的好很多了，沒有騙你，所以，你彆害怕。”
“我沒害怕。”
裴度和他十指交握，“那就好，彆生氣了。”
盛夷光抿著唇，還是沒有轉頭看他。
他不是在為安眠藥的事情生氣。
是在難過。
裴度得嚴重到什麼程度，四年了都還沒有好透。
還要瞞著他。
裴度：“我明天就去看醫生，以後病曆都給你先看，成不成？”
“嗯。”
盛夷光輕輕應了一聲，聲音裡帶了一點兒哭音。
裴度聽出來了，握緊了他的手，緩緩地加快了車速。
到了家，盛夷光情緒已經穩住了。
他第一時間就去看櫃子上的藥。
裴度端了一杯溫水走過去，主動交代。
“左邊這瓶是我吃的，右邊這瓶是給你的安眠藥。不過，bb你是不是也要和我交代一下，為什麼你吃了藥，還會出現在酒店？”
盛夷光沒收了安眠藥，說：“我之前有段時間總是失眠，一直開藥吃，有一點抗藥性。”
裴度擰眉。
盛夷光不說那段時間是什麼時候，他也能猜到。
盛夷光：“我吃了以後能睡著，但還是睡得淺。你調查溫衡是讓你秘書去辦的吧？他覺得不對勁給我打電話了，把我吵醒了。”
裴度把溫水遞給他，“行，王秘書上大分。”
盛夷光接過水，沒急著喝，問。
“這裡麵有東西嗎？”
“怎麼？你怕啊？”
“就問問。”
盛夷光說著要喝。
壞心眼的裴度語調悠悠，等他喝下去了，才說：“有呢，春藥，你完蛋了。”
“……”
盛夷光握了握杯子，又喝了一口，想了想，回了一句。
“也挺好，反正我早就完蛋了。”
裴度笑了，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你好會。”
盛夷光放下水杯，“你明天去看哪個醫生？”
“上次那個吧。”
“不要那個，他都沒看出來你沒好，還興衝衝的，我覺得他不太行。”
裴度忍笑。
醫生風評被他害了。
“那我換一個。”
盛夷光滿意地點點頭。
找醫生這件事情，自然是秘書包攬。王秘書安排好了形成，裴度就帶著盛夷光一起過去。
看診的時候，醫生想讓盛夷光回避，裴度大大方方地拒絕了。
一通檢查下來，裴度的確沒有撒謊。
他的情況並不嚴重。
隻是在某些特定的刺激下容易複發。
刺激的根源，是盛夷光。
盛夷光被欺負了，不行。
有人刺激他，盛夷光不會喜歡他了，也不行。
醫生滿臉一言難儘，“不過，我看你們感情也挺穩定的，應該也不需要太操心。”
醫生開了藥。
“這些藥你之前就吃過，上麵標注好了用量，先用一段時間，我們觀察一下情況。”
盛夷光拿過來仔細閱讀了一遍。
看到上麵有提到，服藥人會降低欲。
愣了。
他轉頭看了裴度一眼。
裴度：？
盛夷光起身，指著那行字，壓低聲音問醫生，“這是真的嗎？”
醫生推了一下眼鏡，點頭。
裴度跟著站起來，“什麼真的假的，什麼東西？”
醫生：“不過你放心，隻是一時的。”
盛夷光臉一熱，“我沒擔心，我是怕更嚴重……”
“哦，不會痿的。”
裴度：？？？？？？？
聊什麼呢？
他伸手拿了藥瓶子一看，又好氣又好笑。
藥瓶子上這一條，他沒多少感受。
不過這方麵的次數確實不比從前。
畢竟兩個人都有工作，時間上就不如從前寬裕。
當著醫生的麵，不好太打趣他，就玩味地看著他。
盛夷光故作鎮定，和醫生道過謝以後，拿著病曆，裝模作樣地邊走邊看。
裴度：“剛剛都看過好幾遍了，還看？”
“怕有遺漏。”
裴度笑了一聲。
笑得盛夷光覺得自己的掩飾穿幫了。
好在，裴度沒再提痿的事。
盛夷光也就漸漸的放下防備。
裴度突然說：“去趟超市吧，陶姨讓我們帶點菜回去。”
“哦，好。”
兩個人進了超市，推了一輛小車，按著陶姨給的清單，一樣一樣地往裡麵放東西。
“兒童牙膏……”
盛夷光剛找到盛童常用的牙膏，看到裴度停在一個貨架前，沒動。
他走過去，一看。
臉紅了。
裴度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拿了一盒，丟進購物車。
盛夷光：“……”
然後又拿了一盒。
丟進購物車。
盛夷光：“……”
裴度一邊拿，一邊往購物車裡扔，一邊用壞壞的，賤賤的眼神看著盛夷光。
盛夷光看著購物車裡，數量可怖的盒子，連耳朵都紅了。
“要這麼多嗎？”
“畢竟要證明一下我不是痿，少了的話，樣本參數不夠。”
“……”
“而且看你那擔心的樣子，是覺得以前我給的太少了？正好，讓你一次要個夠。”
“……”
什麼話？
裴度：“款式都不一樣，你正好，感受感受。”
盛夷光不想他拿了，說：“可是我比較喜歡不用。”
裴度挑眉，對這句話很受用，“那我放回去？”
“……算了，拿都拿了。我可以陪你試試。”
撩人的裴度被反撩得有點兒冒火，“你還真是慣著我，也不怕我不做人。”
盛夷光臉很紅，“你又不會弄傷我。”
裴度笑了聲，“就你知道得多。”
盛夷光當然知道。
架子上刺激性強的裴度一個都沒拿。
他們第次的時候，裴度就很小心，很溫柔。
忍得滿頭大汗，也不敢輕舉妄動。
盛夷光心裡脹鼓鼓的，好喜歡他珍視自己的感覺。
他抬手給他擦汗，“我覺得可以了。”
“再等等，聽話。”
……
“可以了……”
“那有任何感覺都要告訴我。”
“嗯。”
……
“疼嗎？”
“不，脹。”
裴度笑了，親了親他。
“這個我可沒辦法……bb，你會習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