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試試唄,如果不開心就回來。”她現在沒那麼多打算,隻想過過簡單的生活。
六年後,她再決定去哪。
江雨瀾在學校學的很淺。
專業書,她拿回來幾天就看完了。
自己也畫了不少草稿。
周末的時候,薑扶找到她。
“下午約了王老師在京和飯店見麵,你把自己畫的作品帶上,好讓老師知道你是什麼水平。”
“好!”
她打聽過了,王可多主要畫油畫。
她自己畫了兩幅,水平肯定隻是初學者。
收拾的時候,她把自己的素描畫也拿上了。
在學校的時候,老師還誇讚她學得好。
下午京和飯店二樓的茶座臨著窗。
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玻璃,在深色胡桃木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浮著紅茶與雪茄的混合氣息,角落裡一架老鋼琴正流淌著肖邦的夜曲。
薑扶帶著江雨瀾進門。
就見老者穿著藏青色唐裝,須發皆白卻梳理得一絲不苟,手指間夾著一支未點燃的雪茄,指節因常年握筆而布滿薄繭。
他抬眼望向門口時,目光銳利如鷹,卻在觸及江雨瀾攥著畫筒的手時,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溫和。
“王老師,這就是我女兒江雨瀾。”
薑扶側身讓她上前,“雨瀾,這位是王可多老師。”
“王老師好。”
江雨瀾躬身問好,精致的容顏不卑不亢。
她能感覺到老者的視線像畫筆一樣,在她臉上輕輕掃過,仿佛在捕捉某種轉瞬即逝的神態。
王可多沒多客套,隻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吧。把畫拿出來看看。”
茶點剛上桌,大家卻沒心思碰。
江雨瀾大方地展開畫筒,先遞過去的是兩張油畫 —— 一張臨摹的靜物,陶罐與蘋果的色塊顯得生澀,光影過渡僵硬。
另一張是憑記憶畫的校園角落,樹葉的筆觸淩亂,構圖也略顯鬆散。
王老師翻著畫紙,偶爾停頓思索。
片刻後, 王可多放下油畫,聲音聽不出情緒,“學了多久?”
“…… 一周吧!” 江雨瀾實話實說:“在學校裡隻上過基礎課。”
王可多驚訝地轉動著眼睛,轉而拿起她的素描本。
第一頁是石膏像寫生,阿格裡巴的眉骨與下頜線被線條勾勒得清晰有力,明暗交界線處理得乾脆利落。
再往後是人物速寫,食堂打飯的阿姨、圖書館靠窗的同學,寥寥數筆便抓住了動態與神態。
甚至還有幾頁風景速寫,老校區的爬牆虎、落雪的屋簷,線條裡透著一股鮮活的靈氣。
王可多翻得很慢,指尖在一頁蹲坐的流浪貓速寫旁停留了許久。
那隻貓的眼神被畫得格外生動,警惕中帶著一絲慵懶,毛發的質感通過疏密不一的排線躍然紙上。
“學校老師誇過你?”
他忽然抬眼,目光比剛才銳利了些。
“ 是,說我素描學得快。”
王可多將素描本合上,推回給她,然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心裡早已震驚不已,這小妮子才學一周,就有這種水平,可見天賦多恐怖。
“油畫底子差得很。” 他開門見山,語氣卻不像批評,更像在陳述事實,“筆觸僵,用色怯,連最基本的‘看’都沒學會 —— 你畫蘋果的時候,是在想‘蘋果該是什麼顏色’,還是在看‘眼前這個蘋果在光下是什麼顏色’?”
江雨瀾抿唇,乖乖聽著。
她確實是憑著印象和教科書上的理論在畫。
“但素描不錯。”
王可多話鋒一轉,敲了敲桌麵,“線條有準頭,觀察力也夠。你畫那隻貓的時候,沒想著‘要畫得多像’,而是盯著它的眼睛、爪子,還有尾巴蜷起來的弧度 —— 這才是畫畫的第一步。”
薑扶在一旁笑了:“我就說吧,王老師,這孩子是塊璞玉。”
王可多沒理會薑扶的恭維,而是盯著江雨瀾:“想跟我學嗎?”
江雨瀾點頭,“還請王老師教我。”
她做事喜歡追求極致。
既然要學畫畫,自然是要學好。
王可多無疑是很好的老師。
王可多靠在椅子上,微微點頭,“素描好,說明你有‘眼’和‘手’,缺的隻是方法和功夫。油畫這東西,沒什麼玄乎的,無非是把你看到的、感受到的,用顏料挪到畫布上。但要挪得好,得下苦功夫。”
他頓了頓,指了指窗外:“看見對街那個賣糖葫蘆的老頭了嗎?他每天站在那,看太陽從樓隙間升起來,看冰糖在竹簽上凝成琥珀色 —— 畫畫也是一樣,得學會‘看’生活,‘看’光,‘看’那些彆人不在意的細節。”
江雨瀾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見街角有個紮著藍布圍裙的老人,正舉著糖葫蘆串,陽光在糖衣上流轉出細碎的金光。她忽然想起自己速寫本裡也畫過這個場景,隻是當時隻想著勾勒老人的皺紋和糖葫蘆的輪廓,卻沒注意到糖衣上的光。
“你的素描裡有‘光’,” 王可多的聲音低沉下來,“但油畫裡沒了。不是技術問題,是你沒敢讓‘光’進去。”
茶座裡的鋼琴聲不知何時換成了德彪西的《月光》,流淌的音符與窗外的陽光交織在一起。
江雨瀾抬眸望向遠方,光線在她眼底交織。
一瞬間,她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
風卷起她的發梢,帶著晚春的暖意。
遠處街角的糖葫蘆攤前,正有孩子蹦跳著買下一串裹著金光的甜蜜,而江雨瀾知道,屬於她的那幅畫,才剛剛落下第一筆。
薑扶看著女兒的反應很高興。
以前總覺得這個女兒冷冰冰的,無法跟她親近,現在她終於懂了。
是她根本不懂她。
從外麵回到顧家。
薑扶從房間裡拿出一套繪畫工具。
“你也不要有壓力,當畫家是愛好,我希望你能開心。”
江雨瀾微笑點頭,“謝謝媽媽!”
她也沒想到,母女倆還有這種和睦相處的時候。
拿著畫筆回到院子。
緹愛笑著說,“看到你現在和家人相處很好,我就放心了。我準備出門一趟,估計是一兩年。江雨瀾,你要好好。”
江雨瀾也沒挽留,從房間裡拿出最後一盒藥膏給她。
“你的腿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敷完這些,就能像正常人走路。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