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牆遺跡的星空尚未褪色,“文明奇點”的餘震仍在全球意識海深處嗡鳴。楚星河的名字被鍍上了神性,懸浮在人類藝術殿堂的穹頂,與貝多芬、莫紮特、列儂的星辰並列。他是活著的傳奇,是音符鑄就的文明奇點本身。
慶功宴在柏林最頂級的酒店空中花園舉行,腳下是璀璨如星河的城市燈火。香檳塔折射著水晶吊燈的光芒,衣香鬢影間流動著頂級權貴與藝術名流。艾米莉亞·陳端著酒杯,笑容是精心淬煉的武器,正將楚星河引薦給幾位真正執掌世界資本命脈的古老家族代表。林薇穿梭其間,如同最鋒利的矛與最堅固的盾,將一切覬覦與試探擋在無形的屏障之外。老k則像個驕傲的老獅子,在角落與幾位白發蒼蒼的樂壇泰鬥爭論著什麼,渾濁的眼睛裡燃燒著未熄的火焰。
楚星河站在人群中心,深色禮服熨帖,神情卻有些抽離。喧囂隔著【靈魂淬火】的微光屏障,顯得有些遙遠。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冰涼的觸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實。意識深處,【世界樹】圖譜平靜地舒展著枝葉,【信仰點】彙聚成的金色河流奔湧不息,滋養著精神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係統升級後的新界麵簡潔而深邃,【全球輿情監測】過濾掉無意義的噪音,隻留下對“奇點”首演的頂禮膜拜。他像一尊被供奉在神壇上的完美偶像,連呼吸都帶著韻律。
“楚先生,”一位來自北美的傳媒巨鱷,白發梳得一絲不苟,眼神銳利如鷹隼,“您創造的‘奇點’,已經超越了藝術的範疇。它重新定義了人類集體體驗的邊界。我想知道,您下一場‘奇點’,會為誰而開?又將在何處降臨?”話語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欲。周圍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楚星河抬眼,目光平靜地迎上對方:“音樂不為任何人降臨,先生。它隻回應靈魂的共鳴。”他微微舉杯,動作流暢自然,【文化親和力】的微光讓這近乎冒犯的回答也顯得無可指摘,“下一站,或許是星辰大海,也或許……就在每個人的心底。”他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禮貌卻疏離。
艾米莉亞適時介入,巧笑倩兮地將話題引開。林薇悄然靠近半步,無形的氣場將楚星河護得更緊。
沒人注意到,宴會廳邊緣厚重的天鵝絨帷幔陰影裡,一個穿著侍者製服、麵容普通到毫無記憶點的男人,正用眼角餘光精準地鎖定著楚星河。他耳廓內嵌著米粒大小的接收器,一個冰冷、毫無情緒波動的電子音正在下達指令:“目標確認。生理峰值穩定,精神屏障活躍度中等偏高。‘潘多拉’已就緒。倒計時,5分鐘。行動代號:摘星。”
楚星河婉拒了又一杯香檳,走向露台透氣。深夜的柏林空氣清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鐵鏽和塵埃氣味——那是曆史沉澱的味道,也是這座重生城市無法抹去的傷痕。他倚著冰涼的大理石欄杆,俯瞰著腳下流動的光河。一種微妙的疲憊感,並非來自身體,而是源於精神世界那過於洶湧的【信仰點】洪流。過於龐大的精神滋養,此刻竟隱隱帶來一絲飽和的滯脹感。他下意識地調出係統麵板,想查看升級後的詳細數據流。
就在意念觸及係統核心的瞬間——
【警告!偵測到高維意識流異常擾動!來源:未知!強度:指數級攀升!】
冰冷的提示音第一次帶上了急促的震顫!
【世界樹圖譜】劇烈波動!代表楚星河自身的核心節點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周圍代表全球意識的枝葉瘋狂搖曳,仿佛被無形的風暴席卷!
【信仰點河流】瞬間沸騰,金色光芒變得刺眼欲裂,不再是滋養,而是如同滾燙的熔岩般衝擊著他的精神壁壘!
【錯誤!錯誤!核心防火牆遭受不明衝擊!】
【強製……中斷……用戶鏈……接……】
嗡——!!!
意識裡仿佛引爆了一顆精神炸彈!尖銳到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從大腦深處炸開!楚星河身體猛地一僵,手中的酒杯脫手墜落,在露台堅硬的地麵上摔得粉碎!清脆的碎裂聲被宴會的喧囂淹沒。
“呃——!”他悶哼一聲,眼前瞬間被刺目的白光和混亂的彩色噪點填滿!【靈魂淬火】被動應激觸發,試圖穩住那崩潰的堤壩,但那股衝擊力是如此詭異而龐大,帶著一種超越維度的冰冷惡意,瞬間穿透了所有防禦!
“星河?!”林薇第一個發現異常,臉色劇變,瞬間衝了過來。老k也猛地轉頭,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
就在楚星河因劇痛而失去對身體控製的毫秒之間,陰影中的“侍者”動了。速度快如鬼魅,毫無聲息地穿過人群縫隙,手中一支偽裝成鋼筆的微型注射器,精準地刺向楚星河因劇痛而微微暴露的頸側動脈!
冰涼的針尖觸及皮膚的刹那,楚星河【靈魂淬火】帶來的本能危機感讓他強行偏了一下頭!
嗤!
細微的破空聲。針尖沒能完全刺入動脈,而是紮進了頸側的肌肉。冰藍色的粘稠液體被高壓推入體內!
“什麼人!”林薇的厲喝和保鏢拔槍的聲音同時響起!
那“侍者”一擊得手,毫不戀戰,身影如泥鰍般滑入人群,在幾聲驚呼和酒杯傾倒的混亂中,撞碎一扇側麵的消防玻璃門,消失在黑暗的消防通道裡。訓練有素的保鏢追了出去,但走廊裡早已空無一人。
“星河!你怎麼樣?!”林薇扶住身體搖晃的楚星河,觸手一片冰涼。老k也衝了過來,看到楚星河頸側那迅速泛青的微小針孔和殘留的冰藍色液體痕跡,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針……藥……”楚星河艱難地吐出兩個字,眼前的白光和噪點尚未褪去,大腦如同被無數鋼針反複穿刺攪拌,係統崩潰的亂流和注入體內的冰冷藥劑如同兩股毀滅性的力量,在他體內瘋狂肆虐、對衝!他試圖凝聚意識呼喚係統,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死寂的虛無和刺耳的、斷斷續續的電子忙音。
【係……統……離……線……】
【核……心……數……據……損……壞……】
【嘗試……重連……失敗……】
“叫醫療隊!封鎖現場!通知柏林警方最高層!快!”林薇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和暴怒。
私人醫療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頂尖的設備和專家圍著楚星河。初步檢測結果讓所有人的心沉入冰窟。
“藥物成分……無法完全解析!”首席醫療官額頭冒汗,聲音發顫,“包含強效神經抑製劑、逆向神經生長因子誘導劑……還有……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生物納米機械標記物!它在主動破壞目標神經元與特定記憶突觸的鏈接!目標指向性……極其明確!”
“逆向神經生長因子誘導劑?”老k的聲音嘶啞,“那是什麼鬼東西?!”
“通俗說……”醫療官臉色灰敗,“它在強製性地……讓大腦‘忘記’!忘記特定的技能,特定的知識,特定的……旋律!”
“什麼?!”林薇如遭雷擊。
“更麻煩的是那種生物納米標記物,”另一個專家補充,聲音充滿恐懼,“它在目標體內構建了一個微型信號源……我們,我們可能被鎖定了!”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酒店外,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數量多得驚人!緊接著,是沉悶的、巨大的機械轟鳴聲!
“武裝直升機!”有人衝到窗邊,失聲驚呼。
隻見酒店上空,三架塗著黑色啞光漆、沒有任何標識的武裝直升機如同巨大的鋼鐵禿鷲懸停,探照燈如同死神的獨眼,瞬間將整個空中花園照得亮如白晝!強烈的氣流掀翻了桌椅,杯盤狼藉!
“下麵!街道被封鎖了!”又有人喊道。
透過窗戶向下望去,十幾輛同樣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重型裝甲車堵死了酒店所有出入口,荷槍實彈、穿著黑色全覆蓋作戰服、戴著骷髏麵罩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湧出,動作迅捷、配合默契地控製了大堂和各個通道。他們手中的武器造型怪異,閃爍著幽藍的能量光芒,絕非製式裝備!
“不是警察!也不是軍隊!”林薇的聲音因極度震驚而變調,“是……私人武裝!是衝著星河來的!”
“保護楚先生!!”天宇和global und的精英保鏢們反應極快,瞬間組成人牆,拔槍對準各個入口。
然而,對方的行動效率遠超想象!
轟!轟!轟!
空中花園的幾處承重結構外壁被定向爆破!煙塵彌漫中,數條帶著鋼爪的黑色索降繩拋入!十幾名同樣裝束的黑色士兵如同鬼魅般從天而降,手中的武器噴射出無形的力場波!
嗡——!
人牆最前麵的幾名保鏢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卡車正麵撞擊,慘叫著倒飛出去,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力場波所過之處,空氣扭曲,水晶吊燈瞬間爆碎!
“電磁脈衝武器?!”老k目眥欲裂,被氣浪掀翻在地。
混亂!絕對的混亂!賓客的尖叫、保鏢的怒吼、武器的嘶鳴、玻璃的破碎聲交織在一起!
楚星河被林薇和僅剩的兩名貼身保鏢死死護在身後,退向露台角落。他靠著冰冷的牆壁,身體因藥物的侵蝕和係統崩潰的雙重痛苦而不受控製地顫抖。眼前的世界光怪陸離,破碎扭曲。他努力集中殘存的意誌,試圖在意識深處那片死寂的廢墟中,抓住一絲熟悉的旋律——《孤勇者》那不屈的戰吼,《平凡之路》的蒼茫,《heal the world》的溫暖……哪怕一個音符也好!
沒有!
什麼都沒有!
意識深處,隻有一片冰冷的、令人絕望的虛無!仿佛他從未擁有過那些來自另一個宇宙的瑰寶,仿佛他依舊是那個在漏雨出租屋裡,為了一首下載不完的歌而被雷劈死的孤兒!
“不……我的歌……”他嘴唇翕動,發出破碎的、隻有自己能聽到的囈語。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纏住了他的心臟。比饑餓更可怕,比死亡更冰冷!他失去了係統,更可怕的是,他正在失去那些融入靈魂的旋律!那些他賴以生存、戰鬥、閃耀的……一切根基!
就在這時,兩名護在他身前的保鏢身體猛地一震!他們身上瞬間爆開數團詭異的藍色電火花,哼都沒哼一聲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地,身上覆蓋著一層迅速蔓延的冰霜!他們被某種低溫能量武器瞬間製服!
一個格外高大、行動間帶著金屬摩擦聲的黑色士兵首領,如同鐵塔般堵在了楚星河和林薇麵前。骷髏麵罩下,兩點猩紅的光芒鎖定了楚星河。他沒有說話,隻是抬起一隻覆蓋著黑色金屬甲胄的手臂,掌心一個幽藍的孔洞對準了林薇。
“彆動她!”楚星河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試圖推開林薇,身體卻因虛弱和藥物作用一個踉蹌。
那首領手臂微移,幽藍的孔洞對準了楚星河。一股強大的吸力瞬間傳來!
楚星河感覺身體一輕,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攫住,瞬間脫離了林薇的拉扯!
“星河——!!!”林薇發出淒厲的尖叫,不顧一切地撲上來。
首領另一隻手隨意一揮,一股無形的衝擊波將林薇狠狠撞飛出去,重重砸在翻倒的香檳塔上,玻璃碎片四濺,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禮服。
“林總監!”老k掙紮著想爬起來。
首領看都沒看他們,如同拎著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抓著被力場束縛、完全無法動彈的楚星河,大步走向被爆破開的缺口。另外兩名士兵迅速跟上。
“目標捕獲。‘潘多拉’生效,精神核心剝離度35,持續上升中。撤離。”首領對著通訊器,用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報告。
一架懸停在爆破口外的直升機放下軟梯。士兵們如同敏捷的猿猴,帶著楚星河迅速攀爬而上。
“不——!!放開他!!”林薇滿臉是血,掙紮著想爬起來,卻被趕來的其他保鏢死死按住。老k目眥欲裂地看著直升機艙門關閉,螺旋槳的轟鳴掩蓋了一切。
黑色的直升機群如同來時一樣迅捷,融入柏林的夜空,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空中花園的一片狼藉,刺耳的警笛,以及林薇絕望的哭喊和老k野獸般的咆哮。
楚星河的意識在劇痛和冰冷的束縛中沉浮。他感覺自己被塞進了一個狹小、冰冷、完全黑暗的空間,金屬的顛簸和引擎的轟鳴告訴他,這是在某種車輛的貨廂裡。頸側的注射點如同燒紅的烙鐵,持續不斷地向大腦輸送著毀滅性的冰冷洪流。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一段旋律的徹底湮滅。
《消愁》那低回婉轉的愁緒……模糊了。
《平凡之路》蒼茫的行走感……消散了。
《孤勇者》不屈的戰吼……隻剩下空洞的回響。
《heal the world》純淨的童聲……被撕裂。
《ie》那烏托邦的圖景……徹底破碎成無法拚湊的殘片。
《viva vida》的帝王挽歌……戛然而止。
《波西米亞狂想曲》那瘋狂的靈魂交響……歸於一片死寂的忙音。
他像一頭被抽走了脊梁的困獸,蜷縮在冰冷的鐵皮上,身體因藥物反應和深入骨髓的寒冷而不停地顫抖。牙齒咯咯作響,卻無法帶來一絲暖意。意識拚命地向那片曾經璀璨無比的係統空間探去,那裡曾懸浮著無數歌曲的星辰,流淌著【信仰點】的金色河流,舒展著【世界樹】的智慧脈絡……
回應他的,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係統……】
他在意識深處無聲地嘶喊,如同溺水者最後的呼喚。
【回答我!】
【我的歌……還給我……】
死寂。
絕對的死寂。
一種比肉體痛苦強烈千萬倍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楚星河。他失去了係統,更失去了那些構築他靈魂、定義他存在的旋律!他不再是那個連接著另一個宇宙的歌者,不再是那個站在文明奇點上的巨人。他被打回了原形,甚至比那個在出租屋裡下載音樂的孤兒更加不堪!那時的他,至少心中還有旋律,還有希望。
而現在,他的靈魂,空了。
“呃……啊……”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從他喉嚨深處擠出,帶著血沫。他用儘殘存的力氣,指甲在冰冷粗糙的鐵皮車廂地板上瘋狂地抓撓,發出刺耳的“吱嘎”聲。他試圖刻下點什麼,刻下《孤勇者》的第一句,刻下“愛你孤身走暗巷”……那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然而,當指尖傳來劇痛,借著車廂縫隙透入的一絲極其微弱的光線,他看到鐵皮上那歪歪扭扭的、被血汙模糊的劃痕時,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那根本不是連貫的歌詞!那是幾個毫無意義的、破碎的字符,夾雜著他自己都認不出的塗鴉!
他……連這首歌的第一句都記不全了!
“不……不可能……”楚星河瞳孔放大,渾身冰冷。藥物不僅抹去了係統賦予的模板,更在摧毀他與那些歌曲本身建立的精神鏈接!他正在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音樂白癡!
就在這極致的恐懼和絕望中,車廂劇烈地顛簸了一下,似乎停了下來。外麵傳來模糊的開關門聲和腳步聲。
“……目標狀態?”一個冰冷的、經過處理的電子音傳來,很近,就在車廂外。
“精神核心剝離度超過60。”另一個聲音回答,是那個抓走他的首領,電子合成音毫無波瀾,“‘潘多拉’效果顯著,自主創作能力已歸零。記憶清除進度35,關鍵節點(海選、格萊美、元宇宙)殘留影像模糊,情感鏈接正在剝離。”
“很好。主人要的是‘核心’,不是記憶。確保‘信標’穩定,轉移至‘寂靜嶺’基地。‘廢品’處理乾淨。”
“明白。”
腳步聲遠去。
廢品……
這個詞像一把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楚星河的心臟。他蜷縮在黑暗的角落,指甲深深摳進掌心,鮮血混著冷汗滴落在冰冷的鐵皮上。原來,在那些幕後黑手眼中,失去了係統、失去了歌曲、失去了創作能力的他,不過是一件等待處理的“廢品”。
神壇崩塌,隻餘泥濘。星辰熄滅,永墜黑暗。
柏林,天宇娛樂緊急危機處理中心。
巨大的屏幕上分割著無數畫麵:混亂的空中花園現場、柏林警方焦頭爛額的調查、全球媒體爆炸性的頭條推送(《音樂之神隕落?楚星河柏林慶功宴遭神秘武裝綁架!》)、以及……一份剛剛由天宇娛樂和global und聯合發布的、措辭極其“官方”的聲明。
林薇頭上纏著繃帶,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憤怒和冰冷。她死死盯著屏幕上那份聲明的每一個字:
“……對於楚星河先生遭遇的意外事件,天宇娛樂與global und深感震驚與痛心,並已動用一切資源配合柏林警方展開調查。目前事件性質尚不明朗,不排除涉及極端個人行為或精神健康因素……”
“……鑒於楚星河先生近期工作強度極大,身心狀態或已處於超負荷邊緣,公司此前已多次建議其進行深度休養及專業心理乾預。我們呼籲各方保持冷靜,尊重藝人隱私,避免無端猜測,等待官方調查結果……”
“……天宇娛樂及global und旗下所有藝人、項目運營正常。‘文明守護者計劃’相關版權及後續規劃,將依據合同及法律框架,由公司妥善處理,確保各方合法權益……”
“啪!”
林薇手中的平板電腦被她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
“放屁!!”她嘶聲怒吼,頸側的傷口因激動而滲出血跡,“這是切割!赤裸裸的切割!把臟水潑給星河的精神狀態!為他們自己撇清責任!艾米莉亞!這就是global und的‘盟友’?!”
屏幕切換到視頻會議界麵,艾米莉亞·陳的臉出現在其中一格。她妝容依舊精致,但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和……疏離。
“林總監,冷靜。”艾米莉亞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帶著公式化的冷靜,“這是危機公關的必要手段。事件性質太惡劣,影響太壞。我們必須第一時間穩定局麵,保護公司利益和股東信心。聲明措辭已最大限度避免刺激綁架方……”
“保護公司利益?!”老k的咆哮聲炸響,他雙眼赤紅,像一頭暴怒的雄獅,衝到了鏡頭前,“你們他媽的在保護誰的利益?!星河現在生死未卜!那些雜種給他注射了能抹掉音樂靈魂的毒藥!你們卻在這裡忙著撇清關係,暗示他瘋了?!我lobal und!沒有星河,你們算個屁!他一手把你們推上神壇!現在他掉下來了,你們就急著踩一腳?!”
艾米莉亞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金老師!請注意你的言辭!這是董事會基於專業風險評估後的共同決定!我們同樣關心楚先生的安危!但現實是,綁架方實力深不可測,遠超普通犯罪組織!他們的目標明確指向楚先生的‘創作核心’!在無法確保自身安全的情況下,過度的、無意義的情緒化反應隻會帶來更大的災難!這份聲明,是為了爭取時間和空間!”
“放你媽的狗臭屁!”老k唾沫橫飛,“爭取時間?我看你們是在爭取把星河的價值榨乾!‘文明守護者計劃’的版權‘妥善處理’?我告訴你們!那些歌,那些版權,是星河的命!誰他媽敢動,老子這把老骨頭跟他拚了!”
“金凱文!”艾米莉亞的聲音也拔高了,帶著強壓的怒火,“你無權代表公司!更無權質疑董事會的決策!請注意你的身份!”
“身份?老子現在就一個身份!星河的師父!”老k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麥克風嗡嗡作響,“林薇!我們走!指望不上這群吸血鬼了!我們自己找!挖地三尺也要把星河找回來!”
林薇看著屏幕上艾米莉亞那張冰冷而精致的臉,又看了看身邊暴怒卻唯一和自己站在一條戰線上的老k,眼中最後一絲屬於商業規則的理智徹底熄滅,隻剩下冰冷的決絕和同歸於儘的瘋狂。
“艾米莉亞女士,”林薇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可怕,“轉告你的董事會。楚星河若有任何不測,我林薇,傾儘所有,不死不休。天宇娛樂?global und?在星河麵前,它們連廢品都不如。”她說完,直接切斷了視頻信號。
“我們走!”林薇抓起外套,眼神如同淬毒的寒冰,“動用人脈,所有見不得光的渠道!懸賞!十億?一百億?我出!活要見人,死……”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也要把害他的人,拖進地獄!”
老k重重點頭,渾濁的眼中燃燒著同樣的火焰。
就在兩人準備衝出指揮中心時,林薇的私人助理,一個臉色慘白的年輕人,顫抖著遞過來一個正在播放視頻的平板:“林……林總監……金老師……你們……看這個……”
屏幕上,是一家影響力巨大的八卦媒體剛剛爆出的“獨家猛料”——標題觸目驚心:《天才隕落還是江郎才儘?深扒楚星河“創作”背後的驚天騙局!》
視頻畫麵是偷拍視角,地點似乎是一個高級私人會所。畫麵中心的人,赫然是天宇娛樂的現任ceo——一個在楚星河橫空出世後一直被林薇光芒掩蓋的中年男人。他正對著幾個心腹侃侃而談,帶著幾分酒意和毫不掩飾的怨毒:
“……楚星河?嗬,一個走了狗屎運的廢物罷了!真以為那些歌是他寫的?狗屁!你們知道林薇和老k在他背後砸了多少錢嗎?全球搜羅槍手!頂級團隊包裝!從海選那首《消愁》開始,就是精心設計的騙局!”
“《孤勇者》?那是三個金牌團隊熬了半年才拚出來的!《波西米亞狂想曲》?更是花天價從幾個快死的音樂怪才手裡買斷的遺作!他楚星河就是個傀儡!一個被推到台前吸金的木偶!”
“現在好了,玩脫了!被更狠的角色盯上了,或者乾脆就是精神崩潰演不下去了!你們看著吧,沒了背後團隊,他什麼都不是!廢人一個!等著看林薇那賤人和老瘋子怎麼收場吧!天宇?哼,正好借這個機會,把屬於我的東西拿回來!那些版權,那些項目,都該是我的!”
視頻戛然而止。
指揮中心裡,死一般的寂靜。
林薇的身體晃了晃,扶住桌子才沒有倒下。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一種徹骨的、被背叛的冰冷和荒謬。她千算萬算,防備著外部的明槍暗箭,卻沒料到背後捅來的刀子,竟來自自己陣營裡一直被忽視的毒蛇!
老k則徹底愣住了,隨即爆發出比剛才更狂暴的怒吼:“王八蛋!畜生!老子要宰了他!!!”他像一頭失控的野獸,就要衝出去。
“站住!”林薇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冰封般的冷靜。她看著平板上那個ceo得意而怨毒的嘴臉,又仿佛透過屏幕,看到了那些在黑暗中冷笑、等待著分食楚星河殘骸的禿鷲們。
背叛。來自公司的背叛,來自“盟友”的切割,來自內部的致命背刺。
楚星河,你在哪裡?
冰冷、顛簸、黑暗。
楚星河蜷縮在集裝箱的角落,身體因寒冷和藥物反應而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撕裂般的疼痛。意識如同破碎的琉璃,散落在無儘的黑暗裡。他拚命地想要抓住一塊碎片,一塊關於旋律的碎片。
《消愁》……那杯敬給朝陽和月光的酒……是什麼味道?旋律……怎麼開頭的?
《孤勇者》……“愛你孤身走暗巷”……下一句是什麼?“愛你不跪的模樣”?好像不對……是什麼?
《heal the world》……孩子們的聲音……純淨……然後呢?
沒有答案。隻有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空白。每一次試圖回憶,都像有冰冷的鑽頭在腦子裡攪動,帶來更深的痛苦和更徹底的遺忘。藥物如同貪婪的白蟻,瘋狂啃噬著他與音樂建立的所有精神鏈接。
“廢品……”
那個冰冷的電子音在腦海中回蕩。
“精神核心剝離度超過60……”
“自主創作能力已歸零……”
“不……我不是廢品……”楚星河在意識深處無聲地嘶吼,指甲再次狠狠摳進掌心,鮮血混著鐵鏽的鹹腥味彌漫在口腔。“我還有……我還有……”
還有什麼?
他顫抖著,用沾滿血汙的手指,在冰冷粗糙的鐵皮地板上,再次嘗試刻劃。這一次,他刻的不是《孤勇者》,而是最初的那首,海選現場,讓他活下來的那首——《消愁》。
“一杯……一杯敬……”他嘴唇翕動,破碎的音節伴隨著血沫溢出。
指尖在鐵皮上艱難地移動,留下歪歪扭扭、斷斷續續的痕跡:一杯……敬……朝……光……
“朝陽”的“陽”字,隻劃出了一半。
記憶的斷層如同深淵,將他最後的努力吞噬。他盯著那殘缺的刻痕,如同盯著自己殘缺的靈魂。
就在這時,集裝箱外傳來腳步聲和開鎖的嘩啦聲。沉重的箱門被拉開一道縫隙,外麵刺眼的白光湧了進來,讓楚星河下意識地眯起眼,蜷縮得更緊。
借著這道光,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在離他手指不遠的地方,扔著一張被踩踏過、沾著汙漬的廢棄報紙。報紙的頭版頭條,一張他無比熟悉的、屬於林薇的乾練麵容旁邊,印著加粗的、血淋淋的標題:
《天宇切割,精神崩潰?楚星河江郎才儘終成棄子!》
副標題更是誅心:
內部爆料:海選即騙局,神作皆槍手!天才人設崩塌在即!
轟——!!!
仿佛最後一根支撐著世界的柱子轟然倒塌!
楚星河的身體猛地一僵,停止了顫抖。他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看向那刺目的標題,看向那被汙漬模糊卻依舊能認出是林薇的照片。
柏林慶功宴的喧囂,林薇護在他身前的決絕,她滿臉是血的嘶喊……與眼前報紙上冰冷的“切割”、“棄子”、“騙局”、“槍手”……這些字眼瘋狂地交織、碰撞!
背叛……
公司背叛了他。
global und 背叛了他。
現在……連他視為最後依靠的林薇……也背叛了他?
係統沒了。
歌沒了。
連記憶……都在被剝奪。
現在……連他僅存的、視為親人和戰友的人……也將他作為“廢品”和“棄子”拋棄了?
“嗬……”一聲極其輕微、扭曲的、如同漏氣風箱般的笑聲,從楚星河喉嚨裡擠了出來。這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帶著血沫,在冰冷的集裝箱裡回蕩。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他一邊瘋狂大笑,一邊劇烈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嘔出來!胃裡翻江倒海,之前被強行灌下的少量流質食物混合著胃酸和膽汁,猛地衝上喉嚨!
“嘔——!”
他趴在地上,劇烈地嘔吐起來,身體痙攣得像一隻被扔進沸水的蝦。汙穢物濺在冰冷的鐵皮上,散發出酸腐的氣味。
吐空了胃,吐儘了最後一絲力氣。笑聲和嘔吐聲都停了下來。
楚星河蜷縮在嘔吐物的汙穢和血汙之中,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他慢慢地把沾滿血汙和嘔吐物的手指,放進嘴裡,用牙齒狠狠地、無意識地啃咬著指甲,發出細微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噠”聲。
眼神空洞地望著集裝箱頂部冰冷的鐵皮,那裡隻有一片永恒的、令人絕望的黑暗。
神壇崩塌,星辰隕落。廢品蜷縮於泥濘,無聲地啃噬著自己的指尖,在背叛的冰原上,等待最後的消亡。而那來自遙遠海選現場、毒舌評委陳鋒冰冷刻薄的嗤笑,仿佛穿越了時空,在他空蕩蕩的、隻剩下冰冷忙音的意識廢墟中,一遍遍、無比清晰地回蕩:
“感情?抱歉,我隻聽到了噪音。”
“技巧?抱歉,我隻看到了失控。”
“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