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穿過“轉角時光”咖啡館的彩繪玻璃,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空氣中浮動著焦糖瑪奇朵的甜香與現磨咖啡豆的醇厚,吧台後咖啡機發出低沉的嗡鳴,靠窗的位置傳來情侶低聲的笑語——這本該是個慵懶愜意的午後,卻被蕭婷婷指尖不斷攪動的拿鐵泛起的漣漪,攪得心事重重。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針織開衫,長發鬆鬆地挽在腦後,露出纖細的脖頸。桌角的青瓷花瓶裡插著兩枝新鮮的洋桔梗,是她出門前特意從家裡帶來的,仿佛這樣能給這場注定尷尬的會麵,添幾分平和的底氣。
“叮咚——”門上的風鈴輕響,劉海濤推門進來時,引得鄰桌的女孩悄悄抬眼。他今天換了套淺灰色的休閒西裝,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腕表,依舊是那副精心修飾過的精英模樣。他徑直走到蕭婷婷對麵坐下,將公文包放在旁邊的空位上,視線像塗了膠似的黏在她臉上。
“等很久了?”他笑著抬手招來服務員,“一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轉頭看向蕭婷婷時,語氣陡然親昵,“婷婷,你還是老樣子,喝咖啡總愛加兩勺糖,連攪拌的姿勢都沒變。”
蕭婷婷握著勺子的手頓了頓,將拿鐵推到一邊:“海濤,我們有五年沒見了。”
“是五年零三個月。”劉海濤精準地糾正,指尖在桌麵輕輕敲著,“你出國那年的冬天,我去機場送你,你說等拿到碩士學位就回來。結果呢?你不僅沒回來,連微信都換了號。”他的語氣帶著委屈,仿佛她的失聯是種不可饒恕的背叛。
蕭婷婷垂下眼睫:“換號是因為……出了點意外。”她沒法解釋那場穿越,隻能含糊帶過,“我今天來,是想把話說清楚。”
“說什麼?”劉海濤端起服務員送來的美式,抿了一口,目光掠過她無名指上那枚簡約的鉑金戒指,眼底的笑意淡了幾分,“說你突然冒出來個未婚夫?還是說,你要跟我劃清界限?”
“我和景天是認真的。”蕭婷婷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堅定,“我們已經訂婚了,下個月會去領證。”
“訂婚?”劉海濤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誕的笑話,放下咖啡杯的動作重了些,瓷杯與桌麵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就憑那個叫林景天的?他能給你什麼?盛華集團的副總夫人,出入有豪車接送,名下有市中心的江景公寓,這些難道不比跟著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強?”
“景天不是來曆不明的人。”蕭婷婷皺起眉,“他是……”
“他是什麼?”劉海濤打斷她,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疊照片,“是這個嗎?”
照片散落在桌麵上,全是林景天的側影——有他在菜市場跟攤主討價還價的樣子,有他騎著電動車穿過老城區小巷的背影,甚至有他在深夜的便利店買泡麵的抓拍。每一張都透著刻意的貶低,與劉海濤精心營造的精英形象形成刺眼的對比。
蕭婷婷的臉色沉了下來:“你跟蹤他?”
“我是在幫你看清現實。”劉海濤把照片一張張收起來,“婷婷,你從小就單純,容易被花言巧語騙。你忘了小時候被鄰居家的狗追,是誰抱著你跑過三條街?你高考失利哭了整夜,是誰陪你在天台待到天亮?現在這個林景天,他能為你做這些嗎?”
“他能。”蕭婷婷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他能在我被追殺的時候,用身體替我擋箭;能在我穿越到陌生時空害怕的時候,抱著我說‘有我在’;能學著用現代的洗衣機,把我的白裙子洗得乾乾淨淨。這些,你能做到嗎?”
劉海濤的臉色瞬間僵住,像是沒料到她會這樣反駁。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門上的風鈴突然又響了。
林景天推門進來時,目光像雷達般精準地掃過咖啡館的每個角落,最終落在靠窗的這張桌子上。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連帽衛衣,外麵套著件卡其色的工裝夾克,袖口隨意地卷著,與劉海濤的精致形成鮮明對比,卻自有股沉穩的氣場。他徑直走過來,在蕭婷婷身邊的空位坐下,手臂很自然地搭在她的椅背上,指尖幾乎要碰到她的肩膀,形成一個不容侵犯的保護圈。
“景天?你怎麼來了?”蕭婷婷有些驚訝,她出門前明明說過要單獨跟劉海濤談談。
林景天沒看她,視線落在劉海濤臉上,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擔心某人被‘舊友’纏上,脫不開身。”
劉海濤的手指猛地攥緊了咖啡杯:“林先生這是對婷婷不放心,還是對自己沒信心?”
“我對她自然放心。”林景天拿起蕭婷婷麵前的拿鐵,仰頭喝了一大口,喉結滾動的弧度清晰可見。他放下杯子時,杯沿沾著淡淡的口紅印,“隻是有些人總拎不清自己的位置,非要湊到不屬於他的地方。”
蕭婷婷的臉頰微微發燙,伸手想去拿紙巾擦掉口紅印,卻被林景天按住手背。他的掌心溫熱,帶著薄繭,力道卻很輕柔,仿佛在無聲地說“彆管”。
“聊完了嗎?”林景天轉頭看向蕭婷婷,眼神瞬間柔和下來,“隔壁街新開了家甜品店,據說抹茶千層很不錯。”
“等等!”劉海濤猛地按住蕭婷婷放在桌下的手,指腹幾乎要嵌進她的皮肉裡。蕭婷婷吃痛地皺眉,剛要抽回手,就聽見他拔高了聲音,“婷婷,你真的要選他嗎?他能給你什麼?盛華集團的少夫人,難道不比跟著一個連正經工作都沒有的人強?”
“劉海濤!”蕭婷婷用力抽回手,手腕上已經留下幾道紅痕,“我的選擇輪不到你指手畫腳!景天有自己的事業,隻是不想像某些人一樣,把頭銜掛在嘴邊!”
“事業?”劉海濤像是被戳中了笑點,從公文包裡掏出一份文件拍在桌上,“他所謂的‘景天科技’,注冊資本隻有十萬,辦公地址是個居民樓裡的隔斷間,上個月剛被列入經營異常名單。婷婷,你醒醒吧,他就是個騙子!”
林景天拿起文件翻了兩頁,嘴角的弧度不變:“劉副總查得挺清楚。不過比起某些靠著家族企業混頭銜的人,我至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將文件推回去,“還有,盛華集團上周挪用公款的事,要不要我提醒劉副總,警方已經開始調查了?”
劉海濤的臉色驟變,像是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你胡說八道什麼!”
“是不是胡說,劉副總心裡清楚。”林景天的目光銳利如刀,“你父親住院的這半年,盛華集團的賬目亂得像團麻,尤其是海外賬戶那幾筆可疑的轉賬——哦,對了,其中一筆正好流向了林景明在巴拿馬的空殼公司。”
這句話像顆炸雷,在兩人之間炸開。劉海濤的瞳孔驟然收縮,端咖啡杯的手開始發抖,褐色的液體濺在淺色的西褲上,暈開一小片汙漬。
蕭婷婷驚訝地看向林景天,他不是說隻是去見線人嗎?怎麼會查到這些?
林景天察覺到她的目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撫。
“你……你調查我?”劉海濤的聲音發緊,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彼此彼此。”林景天靠回椅背,姿態閒適,“你派人跟蹤我半個月,在我家裝竊聽器,甚至偷偷複製婷婷的手機通訊錄——劉副總,與其把心思花在這些上,不如想想怎麼填補公司的窟窿。”
鄰桌的客人已經察覺到這邊的不對勁,紛紛停下交談,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逡巡。吧台後的服務員握緊了拖把,隨時準備過來解圍。
劉海濤深吸一口氣,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照片拍在桌上,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瘋狂:“那你敢解釋這個嗎?”
照片是用長焦鏡頭拍的,畫麵有些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林景天站在城西廢棄工廠的鐵門後,對麵站著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那人背對著鏡頭,隻能看到他右手手腕上纏著圈黑色的繃帶——那是林景明的標誌性特征。
“上周三下午三點十五分。”劉海濤死死盯著蕭婷婷,“林景天說去處理公司的事,結果卻在這種地方見通緝犯。婷婷,你敢說他不是在做違法的事?”
蕭婷婷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她看向林景天,眼神裡帶著難以置信的慌亂。上周三下午,她確實問過他去做什麼,他隻說“有點事”,沒多做解釋。
林景天拿起照片,指尖在畫麵上輕輕摩挲:“看來劉副總不僅跟蹤我,還認識林景明。”
“我不認識!”劉海濤立刻否認,卻下意識地避開林景天的目光,“我隻是……隻是覺得這個地方可疑,碰巧拍到的!”
“碰巧?”林景天冷笑,“城西的廢棄工廠上個月就被劃為拆遷區,周圍連監控都沒有。你帶著長焦相機在那裡蹲守,不是早就知道林景明會出現?”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你幫他轉移資產,替他傳遞消息,甚至在他被警方通緝後,還敢幫他約見線人——劉海濤,你知道這是什麼罪嗎?”
“你血口噴人!”劉海濤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伸手想去抓蕭婷婷的胳膊,“婷婷,你彆信他的鬼話!跟我走,我帶你去見我爸,他會告訴你林景天是什麼樣的人!”
他的手剛碰到蕭婷婷的針織開衫,就被林景天一把攥住。林景天的指骨修長,力道卻大得驚人,捏得劉海濤痛呼出聲。
“啊——你放手!”劉海濤試圖掙脫,卻發現對方的手像鐵鉗似的紋絲不動。
林景天緩緩站起身,比劉海濤高出小半個頭,投下的陰影將對方完全籠罩。他的眼神冷得像冰,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劉先生,動手動腳的習慣,該改改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劉海濤疼得額頭冒汗,卻還在嘴硬,“盛華集團在市裡的影響力……”
“盛華集團?”林景天嗤笑一聲,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手機裡立刻傳出劉海濤和一個男人的對話,背景裡隱約能聽到海浪聲。
“……那筆錢必須在周五前轉到瑞士賬戶……”
“林景明說了,隻要做完這單,就分你三成……”
“蕭婷婷那邊你放心,我肯定能把她從林景天身邊搶過來……”
錄音不長,卻字字清晰。劉海濤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身後的桌子上,桌上的玻璃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咖啡館裡格外刺耳。
“你什麼時候……”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你在我家裝竊聽器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林景天收起手機,“那枚米粒大小的東西,藏在餐椅的螺絲眼裡,做工倒是不錯。”
蕭婷婷站在原地,渾身冰冷。她看著劉海濤,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家哥哥,那個在她記憶裡永遠帶著陽光笑容的少年,此刻卻像個陌生人。他眼底的貪婪與陰鷙,與林景明如出一轍。
“為什麼?”她的聲音帶著顫抖,“海濤,你為什麼要幫林景明?他是通緝犯啊!”
劉海濤的嘴唇動了動,眼神躲閃著不敢看她:“我……我隻是被他威脅的……他手裡有我爸挪用公款的證據……”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蕭婷婷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你以為把我從景天身邊搶走,就能讓林景明放過你?”
“我是為了你好!”劉海濤突然拔高聲音,像是在說服自己,“林景天根本不是普通人!他能在一夜之間拿到本市的戶口,能讓消失的公司突然出現,甚至能讓警方對林景明的案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背後肯定有問題!婷婷,跟我走,隻有我能保護你!”
“夠了。”林景天攬住蕭婷婷的腰,將她護在身後,“劉副總,與其操心彆人的事,不如想想怎麼跟警察解釋。”他拿出手機,指尖懸在撥號鍵上方,目光冷冷地盯著劉海濤。
“彆報警!”劉海濤突然跪了下來,膝蓋重重地砸在地板上。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婷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饒了我這一次!我爸還在醫院等著做手術,盛華集團不能倒啊!”他雙手抓住蕭婷婷的褲腳,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可以幫你們!林景明下周在碼頭街的舊倉庫交易,他要運一批文物出海,我知道具體時間和接頭暗號!我還能幫你們引他出來,求你們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
他的精英麵具徹底碎裂,露出狼狽不堪的底色。蕭婷婷看著他痛哭流涕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那些童年一起爬樹掏鳥窩、分享一袋辣條的記憶,與眼前這個跪在地上的男人重疊在一起,讓她喉嚨發緊。她看向林景天,眼神裡帶著一絲猶豫。
林景天沉默片刻,指尖從撥號鍵移開,冷冷地看著劉海濤:“起來。”
劉海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膝蓋上沾著灰塵也顧不上拍掉:“我真的能幫你們!林景明很信任我,他讓我負責對接碼頭的貨運公司……”
“閉嘴。”林景天打斷他,“從現在起,你說的每一個字都要經過核實。如果你敢耍花樣——”他從口袋裡掏出個微型錄音筆,按下播放鍵,剛才劉海濤的哭訴和交易信息清晰地傳了出來,“這就是呈堂證供。”
劉海濤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不敢有絲毫反駁,隻能點頭如搗蒜:“我明白!我一定配合!”
“滾。”林景天吐出一個字。
劉海濤如蒙大赦,抓起公文包就往門口跑,經過鄰桌時撞到椅子都沒敢回頭,直到推開咖啡館的門,風鈴發出急促的響聲,他的身影才消失在街角。
咖啡館裡恢複了安靜,隻剩下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那杯沒喝完的美式咖啡。蕭婷婷看著窗外空蕩蕩的街角,長長地歎了口氣:“放他走,真的沒問題嗎?”
林景天彎腰撿起地上的照片,放進自己的口袋,然後拿起紙巾擦掉桌角的咖啡漬:“他不敢耍花樣。”
“可他畢竟和林景明合作過……”
“正因為這樣,他才有利用價值。”林景天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林景明生性多疑,除了劉海濤,我們很難再找到能接近他的人。”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已經讓人跟著他了,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控之中。”
蕭婷婷這才鬆了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我沒想到……他會變成這樣。”
“人總是會變的。”林景天拿起她沒喝完的拿鐵,遞到她嘴邊,“彆想了,嘗嘗?”
蕭婷婷下意識地抿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帶著熟悉的甜香。她抬眼看向林景天,突然笑了:“你剛才喝我的咖啡,是故意的吧?”
林景天挑眉:“不喜歡?”
“有點幼稚。”蕭婷婷嘴上這麼說,嘴角卻忍不住上揚,“不過……我挺喜歡的。”
林景天笑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走吧,去吃抹茶千層。”
“好。”
走出咖啡館時,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蕭婷婷停下腳步,抬頭看向林景天:“你早就想好要留著劉海濤了?”
“一開始沒想。”林景天坦誠道,“但聽到他說知道碼頭交易的事,就改主意了。”他握住她的肩膀認真地看著她,“放心,我會做好萬全準備,不會讓你置身險境。”
蕭婷婷搖搖頭,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我不是擔心這個。”她隻是覺得,人心真的很複雜,曾經那麼親近的人,如今卻要處心積慮地利用。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們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景天牽著她的手往前走,掌心的溫度踏實而溫暖。
“對了,”蕭婷婷突然想起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抹茶千層?”
“上次在甜品店門口,你盯著櫥窗看了三分鐘。”林景天笑著捏了捏她的手心,“你的所有樣子,我都記得。”
蕭婷婷的心跳漏了一拍,看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突然覺得那些陰謀與算計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隻要身邊有他,再大的風浪,她都能笑著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