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侯府的眾人皆穿著素服,滿眼都是悲慟。
那侯府的兒郎們更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腳步虛浮,渾身無力。
就連沈氏也由婆子攙扶著,哭腫了雙眼,為沈子雨送這最後一程。
“起棺!”
隨著這一聲令下,幾個人便抬起了棺木,旁邊的樂班也奏起了哀樂。
隻是沒有人看到,那棺材的底部,存留著一些小孔。
但即便看到了,身處於悲傷之下的侯府兒郎們,也不會太過於在意這些。
“快走吧。”
沈之言的眼尾泛紅,眼裡的血絲更濃了。
沈玉堂和沈伯庸也不敢耽擱,點了點頭,便要讓人將沈子雨的棺木抬出去。
偏偏這時,一道聲音傳來,讓沈玉堂等人齊齊變了臉色。
“沈公子,你們這是要將我將軍府的人帶去哪?”
話音落下,將軍府的劉管家便帶著一群家奴走了進來。
他麵色陰沉,嘴角掛著冷笑:“而且,沈姑娘過世這麼大的事情,你們竟然也不知會我們將軍府。”
沈玉堂死死的握緊了拳頭:“雨兒已經死了!你們連一個死人都不想放過不成?”
“放肆!”
劉管家厲聲喝到:“她生是我們將軍府的人,死也是我們將軍府的鬼,就算要埋葬,也必須和我們二爺成親,合葬在將軍府!”
沈家兄弟們的臉色全都發白,他們又驚又怒,卻隻能強忍著怒火。
“我妹妹已經過世了,”沈之言言語悲痛,“還希望你們看在死者為大的份上,彆難為她了。”
妹妹生前就不想嫁去將軍府,現在她都已經死了。
他們怎忍心把她交給這些人?
“我家老夫人說了,她就算是死,也必須死在將軍府裡!來人,把她給我帶走!”
劉管家揮了揮手,便立刻有人上前要將棺材打開。
侯府請來的那些人,又怎敢反抗將軍府?趕忙朝著兩旁散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
畢竟他們是拿錢辦事的,誰會為了這點銀子把命給搭上了。
“住手!”
沈玉堂衝了上去,將家奴狠狠的推開了。
他赤紅著雙眼擋在了沈子雨的棺木前。
“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帶走雨兒!”
劉管家不耐煩的道:“你們要是不想死的話就讓開,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沈玉堂依舊擋在棺木前。
他虧欠了雨兒太多了,還逼得她尋了短見。
這一次,他一定要護著她,不讓任何人欺負!
沈伯庸和沈之言也走到了棺木前,擋住了將軍府的那些家奴。
隻有沈氏,悄悄的拉了拉兒郎們的衣袖。
“之言,伯庸,玉堂……他們畢竟是將軍府的人,現在林將軍正受聖恩,我們還是彆……”
彆為了一個死人,得罪了將軍府。
“娘,我們已經很對不起雨兒了,若是連現在都庇護不了她,那我們餘後的一生,都會活在痛苦之中。”
沈氏的嘴唇顫了顫,她有些後悔了,後悔為了雨兒將沈輕漾趕走。
她對雨兒是有感情的,可感情再深,都比不得兒子們。
要早知道雨兒這般會闖禍,她就不該讓沈輕漾走。
“動手!”
劉管家向著家奴們使了個眼色,冷聲命令道。
家奴們立馬拿出棍杖走上了前。
棍子狠狠的落在了沈之言他們的身上,他們被打的骨頭斷裂,被打的口吐鮮血,還是不肯讓開半步。
“夠了!”
沈氏的眼眶紅了,焦急的道:“雨兒已經死了,你們為何要為了一個已死之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沈伯庸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可迎頭而來的又是一記悶棍,將他的話給打了出來。
而沈之言和沈玉堂的身體還不如沈伯庸,他們早就被打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卻依舊死活不讓步。
“你們是要心疼死我不成?”沈氏哭著道,“早知道雨兒會把你們禍害成這樣,我就不該聽你們的,和沈輕漾斷絕關係。”
“沈輕漾再如何沒良心,她也不會闖下這般大禍,拖累我的兒郎們!”
沈之言很想告訴沈氏,雨兒沒有拖累他們。
可他的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似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在最後一記悶棍砸在他頭上時,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雨兒。”
沈玉堂死死的想要抓住棺材。
他的手指在棺木上留下了長長的血痕。
痛苦,絕望,悲憤。
全都如同洪流般的湧上了心頭。
“雨兒……”
明明上蒼憐憫他們,給了他們重生的機會。
可他們,還是徹底的失去了她,連她的屍骨都無法留下——
家奴的棍棒敲在了他的五指上,也讓他的手指一點點的鬆開了。
劉管家的目光從沈之言等人臉上掃過,再停留在了那上等的棺木之上。
“一個下賤的人罷了,如何用得上這般好的棺木?直接卷個草席子與二爺埋在一起就夠了。”
劉管家吩咐道:“來人,把棺材打開,將人拖出來,這棺材……就留給侯府的其他人用罷。”
沈玉堂睚眥欲裂:“你們敢!”
“她是我們將軍府的人,該如何下葬,就由我們將軍府來決定。”劉管家冷笑一聲。
要不是這沈子雨,娘娘也不會被貶為才人。
現在娘娘雖被放出冷宮了,卻一直沒有複位,他們怎會不恨沈子雨?
她和那沈輕漾一樣該死!
但沈輕漾現在他們動不了,也就隻能拿這沈子雨出出氣!
“不行。”
沈伯庸站了起身,他腳步虛浮無力,在走到劉管家的麵前時,竟是跪了下來。
沈玉堂愣愣的看著沈伯庸。
上輩子,三哥那般矜貴的一個人,何時向彆人低過頭?
現在,他卻跪下了。
“我懇求你,讓雨兒用棺材下葬。”
他的聲音帶著輕顫:“你隻要答應我這件事,以後你們將軍府的恩情,我永世難忘。”
這一刻,沈伯庸心裡很清楚,他是無法阻止將軍府的人帶走雨兒。
他能做的,隻是給雨兒最後的風光。
“伯庸!”沈氏更是難以置信,“你怎麼能給一個下人下跪?”
沈伯庸閉上了眼,他的神情痛苦。
“兒時,我落了水,周遭無一人,是雨兒聽到了我的呼救,毫無顧忌的跳下了水,將我救了上來。”
“那時我無性命之憂,她卻因此損了身子,還險些丟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