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彈幕正常得讓張哲心驚。
這還是小紅薯嗎？大家不是來拳擊的嗎，怎麼分析得這麼認真，還有模有樣的？
張哲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刻板印象了？
其實是他沒明白。
在小紅薯上，拳擊主要是針對男人，女人相互之間可一點兒不會手下留情。
對女人最狠的永遠是女人。
剛好相親市場又是同性競爭。
承認彆人的優秀很難嗎？
在相親市場還真挺難。
承認人家優秀就等於承認人家有“優先擇偶權”，在女多男少的相親市場，那可不要了親命嘛！
許老太看到那些彈幕倒是不驚訝，她可太懂這些人怎麼想的了：
沒結婚、打算找對象的，想著攪黃一對是一對，優質的男生流入市場，說不定就輪到自己了；
打定主意不結婚的，恨不得所有人都跟她一樣，不僅要罵結了婚的，遇上還在猶豫的，也是一律勸分；
已經結婚的，有的得了紅眼病，見不得比自己嫁得好，肯定也不會好心勸和；
隻有已經結了婚並且婚姻生活很幸福的，才會真正為人考慮。
許老太感覺自己就是最後這種。
所以彈幕說什麼，她沒在意，簡單的看了一下，就把直播間關了。
“許老師，是不是我們打擾你了。”何老板挺不好意思的，一臉歉意的說道：“小張他剛入行，說話有些不經過大腦。”
“讓你費心了。”
“阿娟你彆這麼說。”許老太搖搖頭，指了下張哲：“他腦子轉得挺快的，剛才那個姑娘，欺負我老太太數學不好。”
“我還真以為她吃苦了，聽她話裡話外的那個委屈勁兒，哎喲，鬨得跟真的一樣。”
“那姑娘上來，跟我一個老太太都要耍心眼，真沒意思，也怪不得她會放棄眼前的好男人，去追求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
“許老師，您也覺得她活該，是吧？”張哲問道。
看起來是在問，但其實是順著許老太的話往下說。
許老太聽了，嘿嘿一笑：“小張，我正想問你呢。”
“你剛才應該不是真的支持那個女生吧？其實你是在支持她的男朋友。”
“啊？”張哲故作驚訝，他當然不會承認，不然有被兩個女士圍攻的風險：“她男朋友誰啊？我認識嗎？”
“我可是切身實地的從她的角度出發，全是為了她好呀！”
“滑頭！”許老太撇了撇嘴：“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現在有一種說法，叫什麼……不管對錯，隻站在自己的性彆這邊。”
“許老師您還知道這個呢？”張哲這次是真驚訝了。
這是最近幾年才出來的概念，男女雙方在網絡上互相拳擊的時候喜歡說的話。
在事情的真相出來之前，不管對錯，先按照性彆站隊。
因為不這麼乾，理智的一方將在輿論上處於絕對的劣勢，最後甚至影響結果。
隻有無腦才能對抗無腦。
張哲可不是這樣的，這下真得解釋了：
“我可不是您說的這種群體。”
“剛才我那麼說話，是因為我站在好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不能讓好人吃虧啊。”
“可你是媒婆啊。”何老板忍不住在旁邊說道：“是人家姑娘來谘詢你，又不是她男朋友來。”
“你肯定得設身處地的替這個姑娘想啊。”
“嗬嗬。”張哲笑了笑，沒有反駁，而是看向許老太：“您覺得呢？”
許老太沒有立刻表明立場，而是反問：
“我想聽聽小張你是怎麼想的？”
“我想的是……”
“我覺得何老師，她是那種，會勸一個被戴了綠帽子的男人說，沒事，要想生活過得去，就得頭上帶點綠的那種人。”
“哈哈哈。”許老太在旁邊笑出了聲。
張哲沒笑，他笑的話就有點不禮貌了。
“何老師你彆介意啊，我就是舉個例子，假如一個已婚婦女已經出軌了，她來找你谘詢，要在20歲的無業遊民小鮮肉，和40歲的油膩無趣老公之間選。”
“你肯定會讓她繼續跟老公生活，對吧？”
“沒錯。”何老板非常坦然的承認了這一點：“我肯定勸她選穩定的。”
“所以她老公造了什麼孽呢？”張哲抱著胳膊反問道：“可以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嗎？”
“嗯哼？”
“何老師？”
張哲把何老板給問成啞巴了。
一旁的許老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何老師，我再追問一句，那個女的聽了你的建議，回去跟她老公過日子，但是事情被她老公發現了，她老公一著急，直接一刀把她捅死了。”
“她的死算誰的？”
“那是她老公有問題。”何老板終於找到能發言的機會了：“砂仁犯沒什麼好洗的吧？出軌也罪不至死啊！”
“可如果她在谘詢你之前，連離婚協議書都起草好了，就差簽字了呢？”
“這……這我也不知道啊。”何老板被問急了：“碰上這種人，誰知道會怎麼樣啊。”
“如果讓她去找她的小男朋友，萬一她小男朋友玩膩了、把她甩了呢？”
“那是她活該。”張哲非常淡定的說道：“出軌然後被拋棄，多合理的劇情。”
“所以我說，我們要站在好人一邊。”
“這樣不管以後發生什麼，起碼自己這關能過得去。”
“許老師，您覺得呢？”
“我……”
“唉——”許老太想說什麼，但是思緒萬千，最後化成了一聲長歎。
三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現在大家在當媒婆的思路上出現了分歧。
張哲跟何娟是完全不同的立場，如果谘詢者是個正常人，那一點兒事沒有。
但是在碰上自身就有瑕疵的谘詢者時，兩個人的建議可能截然相反。
壞就壞在，現在的婚戀市場上，有問題的女性谘詢者真不少。
最後還是許老太這個前輩出來打了個圓場。
她笑嗬嗬的對何老板說：“咱們老了，現在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你看直播間的彈幕也知道，很多年輕人都跟他想的一樣。”
“也許互聯網相親就得按他說的來。”
“但是咱們倆也不用懷疑自己，現實生活裡，我們還是勸和不勸離……”
“是因為勸和的風險最小嗎？”張哲等許老太說完，忍不住問道：“勸離的話，是不是容易被人追著罵？”
“是啊。”許老太兩人同時苦笑了一下。
其實不止追著罵，早些年拿著刀上門喊打喊殺的都有。
她們這些老派媒婆，也不是第一天就有這種“諂媚客戶”的習慣。
都是這麼多年一點點，被調成這樣的。
“明白了。”張哲點點頭。
雖然理解，但是不支持、不學習。
他現在心裡有底了。
剛才張哲跟許老太意見相左的時候，他都在懷疑，媒婆是不是跟律師一樣，有行業的潛規則，必須站在當事人一方。
現在看來並沒有。
許老太這位月老協會的老前輩都沒挑他話裡的錯兒，說明媒婆就是沒那麼多潛規則。
想想也是，律師掙多少錢，媒婆才掙幾個錢啊？
要讓媒婆昧良心，就得改成跟律師一樣，按照“彩禮+三金”或者“陪嫁”的總價值的一定百分比收費。
不然就不用舔著客戶。
更彆提張哲是完全免費的相親谘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