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閹賊,你血口噴人!”孫如遊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指著魏忠賢厲聲尖叫:
“我等忠心為國,何來結黨?何來逼宮?分明是你這閹豎假傳聖旨,構陷忠良,我要見陛下!我要麵聖!”
“對!假傳聖旨!構陷忠良!”鄒元標也急忙附和,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陛下明鑒!我等一片赤誠……”
“赤誠?”魏忠賢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聲尖銳的嗤笑。
他從袖中慢悠悠地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隨意翻開一頁,用他那特有的陰柔腔調,一字一句地念道:
“泰昌元年十月十一日,酉時三刻。吏部文選司郎中周朝瑞私宅後院密室。
與會者:孫如遊、李三才、汪文言、鄒元標、楊漣、以及王化貞、袁化中、顧大章等人……密議‘借遼事於午門逼宮’之策。”
“孫尚書慷慨陳詞:‘熊廷弼乃陛下鷹犬,去熊即斷帝一臂。當以學子清議為鋒,迫其自省!’……”
魏忠賢合上冊子,似笑非笑地看著麵無人色、渾身篩糠的孫如遊:
“孫尚書,這時間、地點、人物……您老人家,不會忘了吧?要不要咱家把周朝瑞從詔獄裡提出來,跟您當麵對質?”
“你……你……”孫如遊指著魏忠賢,手指劇烈顫抖,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終兩眼一翻,竟直接暈厥過去,被兩名番子像拖死狗一樣架了起來。
“陛下有旨,著東廠、錦衣衛即刻鎖拿歸案!查封爾等其府邸!徹查其罪!”
“拿下!”魏忠賢一聲令下,如同餓狼般的東廠番子和錦衣衛緹騎立刻撲上!
“閹黨禍國!殘害忠良!陛下!陛下明察啊!”楊漣掙紮著,試圖撞向旁邊的石獅,卻被番子死死按住。
“我要見陛下!你們這是構陷!構陷!”魏大中嘶吼著,被堵上了嘴。
“我是言官!風聞奏事無罪!無罪!”鄒元標哭喊著,麵如死灰,癱軟在地,任由番子將他鎖拿,口中喃喃:“完了……全完了……”
方從哲、李汝華、畢自嚴等幾位非東林閣臣,看著眼前這如同疾風驟雨般的抓捕,神色複雜。
方從哲眼中閃過一絲早有預料的深沉,李汝華麵露不忍卻最終化為一聲歎息。
畢自嚴則緊鎖眉頭,看著那份染血的捷報文書,若有所思。
他們並未出聲阻攔,隻是默默地看著這場鬨劇的終場。
“陛下有旨,著東廠、錦衣衛即刻鎖拿歸案!查封爾等其府邸!徹查其罪!”
“查封無錫東林書院!凡名錄在冊之東林逆黨,及其江南、兩淮之黨羽,凡有資助、串聯、包庇者,一律視為同黨!家產抄沒!主犯鎖拿下獄!敢有反抗者——”
魏忠賢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宣判,響徹午門:“誅!九!族!”
魏忠賢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驚恐萬狀的麵孔,聲音陰冷而清晰,確保每一個字都灌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陛下口諭:無錫東林書院,自詡清流道場,實則為藏汙納垢、結黨營私、動搖國本之淵藪!
名為講學論道,暗中聚嘯朝野,議論朝政,汙蔑君父,乾涉兵事!”
“錦衣衛及東廠已獲鐵證如山——東林諸人,借遼事蜚語,散布謠言,阻塞言路,結黨攻訐,意圖構陷忠良,更密謀聚眾脅迫天子!此等行徑,已非清議,實為叛逆!”
“陛下震怒!茲命提督東廠魏忠賢,會同應天巡撫及常州知府衙門,即刻辦理:”
“一、查封無錫東林書院,即日起封閉其門戶,搗毀其講壇、碑刻!收繳其所有文牘、書冊、賬目!”
“二、將書院之田產、房產、寄存款項、生徒捐獻之物,一概抄沒入官!充作遼餉軍資,以贖其罪!”
“三、凡名在《東林點將錄》逆黨名錄者,及藏匿於書院、受其蠱惑資助之黨徒,無論功名官職,一體鎖拿!嚴加審訊其交通串聯、構陷忠臣、謗訕朝政之實情!”
“四、凡於江南、兩淮之地,包庇東林逆黨家屬、轉移贓款贓物、為其通風報信者,視同逆黨,與主犯同罪論處!”
魏忠賢宣罷,臉上露出一絲狠厲的獰笑,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鋒利的刮骨鋼刀:
隨著這道將“謀逆”、“結黨禍國”、“構陷忠良”、“阻塞遼事”、“謗訕朝政”等罪名砸實的聖諭和具體查封、拿人、抄沒指令的下達。
午門前的廣場徹底變成了修羅場,哭嚎聲、鎖鏈聲、嗬斥聲、求饒聲交織在一起。
方才還自詡清流正氣的官員學子,此刻如同待宰的豬羊,被粗暴地拖走。
東林黨這棵看似枝繁葉茂的巨樹,在皇權的鐵腕與這赤裸裸的“叛逆”罪名麵前,轟然倒塌!
京城的緹騎已然馳馬南下,隨行的還有三千龍驤騎兵,無錫的東林書院,涉及此事的富紳鹽商,其覆滅隻在旦夕之間!
而那些幕後策劃者,更是麵如死灰,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陽光依舊熾烈,照耀著午門前那灘尚未乾涸的鮮血,以及那根染著腦漿與血汙的潔白龍紋石柱。
方從哲默默捏著那份染著驛卒鮮血和塵土的捷報文書,入手沉重。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看身後的一片狼藉,轉身,步履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朝著乾清宮方向走去。
身後一眾官員隨行,前往乾清宮報捷,不管怎麼樣,遼東打贏了,這就是好事。
一份染血的捷報靜靜地被送往禦前,無聲地宣告著這場鬨劇的終結,以及一場席卷朝野的清洗風暴的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