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作品的讀者多,也就意味著文字的影響力大。靠著虐心的故事情節來左右人的情緒不算什麼本事,能用溫暖的文字感染人才算能力。
劉一民將最新的故事情節寫完後,檢查了一遍沒什麼大問題,才關掉房間裡麵的燈,上床睡覺。
有電燈泡就是好,要是在麥積大隊的家裡麵寫到這麼晚,煤油燈少不得要把他的兩個鼻孔給熏黑。
高中的時候,經常有老師晚上熬夜太久,早上不注意,鼻孔跟挖煤的礦洞一般黑。每當這時,同學們就會想方設法的讓彆的同學看到,然後再相視一笑。
今天外邊的月亮格外的圓,月光從朝外的玻璃窗上灑落進來,地麵霜白如雪。再加上筒子樓外的鬆樹偶爾搖擺幾下,地麵上真如蘇東坡寫的“如積水空明、藻荇交橫。”
8月20號,劉一民正在文化館裡麵跟館長老張幾人聊天吹牛。文人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聚在一堆聊天,說是聊天交流創作經驗,實際上大部分時間都在互相捧臭腳。
有句話說得好,文人最先學會的功力不是筆力,而應該是捧臭腳的能力。
自從劉一民來了創作組,館長老張也不愛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麵待了,每天上班就是直接坐到創作組,其餘的幾個文藝輔導組和文物小組的人,也時不時過來討杯水喝。
但辦公室裡麵捧臭腳又很尷尬,因為劉一民在的話,其餘的人不好意思再捧彆人的臭腳,自己捧的也尷尬,被捧的人更尷尬。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現在文化館和文學界的人還是講點臉麵的。
不像後世,一群高校教師,詩壇名人對著賈小姐的“屎尿屁”詩歌專門開個會。眾人圍一圈,想儘辦法的吹捧,能找角度找角度,找不到角度找話術。
而賈小姐,一臉嬌羞地坐在中央,再扮作受寵若驚的感覺。
不能捧“文學能力”,那大家總要聊。於是開始講經曆,尤其是創作組成員的一些趣事。
劉一民捧臭腳的能力還欠火候,隻是一味地發出感歎聲。
隻發出幾聲“嘶”、“呀”、“哎呦”的感歎聲,便讓說話的人洋洋自得了。
相處這段時間,大家越來越覺得劉一民好,年少成名,還沒什麼架子,還尊重這群沒出息的老同誌,甚至老李都想把劉一民引為忘年交了。
老孫則時不時地會在劉一民旁邊,提起自己孫女孫藝紅在家裡麵的趣事,一邊說笑,一邊偷偷觀察劉一民的反應。
見劉一民臉色如常,心裡麵升起一陣失落。
自家的寶貝孫女,就這麼看不上眼嗎?好歹也是高中生啊!倒是回到家,孫女經常問劉一民在文化館的事情。
“以前咱們洛市的文化館邀請我去工作,我沒去,我說乾革命,哪裡都是乾!以前啊,我寫的文章還是不錯的。這老張可以作證,當時不省作協開會,還邀請過我。”
“嘶!”
老李手捧茶杯,吐沫橫飛,用餘光撇到劉一民的反應,心裡暗爽,老張也樂嗬嗬地說道:“我作證,當時確實是這樣,上級領導怕我不放人,還專門來做我的工作。”
老李裡麵有很多誇大的成分,老張也樂的捧,一個陰陽怪氣的老李好還是一個樂嗬嗬服從安排的老李好,他還是分得清的。
其餘的人,紛紛拿著茶杯湊過來讓老李講一講去作協開會的事情。實際上,他就去了一次,火車晚點加上當天還因為不認識路迷路了,等到了的時候,頭半天的會已經結束了,第二天才正式參加。
但他開始給大家講,第一天開會多少多少的領導入場,還親自跟他握手勉勵。
他也不怕彆人揭穿,因為那次會議,整個文化館就他去了!
“我跟你們說”
大家正聊得火熱,郵遞員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郵遞員是這裡的常客,來文化館送報送信跟來自己家一樣。
不過“劉一民”的信是他第一次送,他知道這是文化館新來的作家,而且跟文化館的其他作家不一樣,人家有真東西。
“劉一民同誌,《詩刊》給你的信。”郵遞員笑著說道。
“你們先聊,我去拿一下!”劉一民看著戛然而止的聊天氛圍不好意思地說道。
“是不是過稿了?這還聊什麼聊,我們也沾沾喜氣。”老李高興地說道。
老張尤其興奮,率先接過了信,當準備撕開的那一刻,又不好意思地遞給了劉一民。
【劉一民同誌:
你的詩歌我社已收到,詩歌主題明確,立意高遠、構思新穎,我社一致決定刊登您的詩歌。希望你您繼續保持創作積極性,為人民創作更多的優秀詩歌。
希望您繼續投遞,下次來稿可直接投遞給鄒獲凡同誌。
《詩刊》雜誌社】
“鄒老過的稿子?鄒老出來工作了?”老李驚訝地說道。
劉運生感歎道:“應該是剛出來,一民了不起,鄒老可是詩壇的支柱級人物。”
老張顫抖地接過手稿信,激動地說道:“可算如願了,做了那麼多年的夢,終於有一天成真了。”
大家還沒有散去,劉一民知道是想看什麼,於是打開了彙款單,24塊錢的稿費,算下來就是千字六元。詩歌的算法跟小說不一樣,詩歌是十行算一千字。
“千字六塊?這麼高?”文化館這些人不是羨慕稿費多,而是震驚於這個稿費標準。
“蘇老的稿費據說也才千字六塊,一民,你這第一首就趕上咱們豫省第一屆文聯主席的標準了?”老李不可置信地說道。
劉一民淡笑道:“可能是為了鼓勵我。”
“彆謙虛了,這標準看的我有點呼吸不上來,我緩緩,我緩緩……”
稿費標準象征著不同作家的地位,能拿的多說明寫得好,編輯部認可。這跟錢多錢少有關係,但更多的是一個麵子問題。
大半天,文化館的這些人才消化完,都在心裡感歎道天才啊,這才是真正的天才。
君不見《詩刊》都為他打破常規,還沒聽說過哪個新人這麼厲害!
辦公室沉默了許久,劉運生想轉換個話題,於是拉著老李說道:“老李,再講一講你參加作協會議的故事?我們可都想聽。”
老李正準備講,看了看已經坐到辦公桌前拿起筆的劉一民,頓覺索然無味,悻悻地說道:“咱們還是向一民學習吧,多寫一寫,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發表了。”
老張背著手說道,像是看開了一般:“也不能過於強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