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俗成功,鐘靈秀吃上了俗家弟子的大鍋飯。
恒山派清苦,葷腥不多,偶見一些豬油和羊雜,好在天氣漸漸暖和,山裡的小動物逐漸冒頭。
鐘靈秀又開始了輕功訓練計劃,天天追著山裡的鳥雀,今年不靠手抓,改用劍刺,既練了輕功,又活用了劍法,一舉兩得。
且有烤山雀的誘惑,動力比去年更足,一天就抓了十幾隻,拔毛剖肚提溜到儀貞屋裡,請她幫忙燉湯。
儀貞頗擅廚藝,揉麵削片兒,做一鍋山雀麵片湯。
山雀統共沒幾兩肉,鐘靈秀一口氣就能吃掉五六隻,剩下的明早熱一熱,一頓就能吃儘。
桃花又開得繽紛,練劍再次提上日程。
依舊是恒山劍法,四十八招。
她使得更得心應手了,有時不假思索就能使出最合適的招式,可惜和段譽的淩波微步似的,時靈時不靈,隻能勤加練習,爭取刻進dna。
暖風吹拂,氣溫一天天上升,小動物一日日增多。
兔子、野雞、田鼠、蛇滿山亂跑,食譜選擇逐漸豐富,鐘靈秀上山套雞,下河摸蝦,終於填飽了肚皮。
吃一碗麵條的飽腹感怎麼比得上吃一隻烤雞???
她辛苦練劍的時候沒哭,崴腳沒哭,大冬天挑水差點從懸崖上滑下去沒哭,吃到烤雞差點淚奔。
太香了。
不知不覺夏天,今年有了新狀況。
山腳的村民被狼群襲擊,野狼拖走一個孩子,數日後,村民在山裡發現了孩童的屍骨,上山求助。
定逸師太派儀清處理,儀清又捎上鐘靈秀:“你不小了,該學點有用的本事。”
鐘靈秀一時納悶,跟著下山才恍然。
儀清與她先到村民家中問明緣由,隨後便跟著發現屍骨的獵戶上山,一路追尋狼群的蹤跡。
“師妹,你覺得有幾隻狼?”儀清考察她的觀察能力。
鐘靈秀費力地辨認地上零散的腳印,1隻,2隻,3隻……“我隻看出三種。”她沮喪,“瘸腿的,腳偏大的,其他都差不多。”
“師妹的眼力還有待提高。”儀清客觀點評,虛指一處,“這隻後足的腳印前重後輕,與這兩處仿佛,而這裡,你仔細瞧瞧,後重而前輕,一者攔截,一者撲咬,分工明確。”
鐘靈秀恍然大悟:“師姐說得是。”
儀清又指向茂密的草叢,撥開葉片:“這裡有血跡,我們順著這個方向走。”
“是。”
之後,儀清每次看見線索就停下來,手把手傳授她追蹤技巧。
她告訴鐘靈秀如何識彆打鬥痕跡,辨認殘缺的腳印,獵戶告訴她怎麼辨彆方向,隱藏氣息,布置陷阱……這些知識不在佛經論語,全靠前輩口頭傳授,手把手帶教。
鐘靈秀提起十二分精神,牢牢記住他們的每一句話。
所謂江湖經驗,莫外乎如是。
她們在森林裡追蹤了兩天一夜,終於找到罪魁禍首。
獵戶教她設陷阱,怎麼挖坑,怎麼製作絆索,雖然時間有限,教得並不深入,可也大大增長了鐘靈秀的見識,回頭她回可以直接抓野豬了,不用次次禍害兔兔。
布置好陷阱,就要想辦法引誘狼群。
鐘靈秀苦練多年的抓麻雀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她在林間東奔西跑,逮住不少麻雀野雞,為誘餌和大家的五臟廟做出卓越的貢獻。
獵戶姓李,鐘靈秀叫他李叔,他在恒山腳下當了三十多年獵戶,深諳燒烤之精髓,指點她怎麼開腸破肚,怎麼串不同的食物,火候多少,啥時候放鹽調味。
鐘靈秀學得非常認真。
她還未入江湖,不知江湖真麵目,但多學一點兒總沒錯。
狼群在老辣的獵人圍攻下,一點點踏入連環陷阱,付出了三條性命為代價,才狼狽不堪地逃離了這座山。
“小師傅。”李獵戶磨刀霍霍,“要試試給狼剝皮嗎?”
鐘靈秀眼前一亮:“要,請教我。”
李獵戶難掩得瑟:“老李彆的手藝不好說,炮製皮子可是一把好手,祖傳的手藝,小師傅瞧好了。”
“嗯嗯,我準備好了。”鐘靈秀蹲在他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刀鋒刺入,手腕微抬,皮毛便與筋肉分離,再轉折一擰,關節就被卸得乾乾淨淨。
賞心悅目。
李獵戶炫耀了手藝,心中得意,又感激她們替村子除去大患,道:“小師傅,這三件皮子都有破損,做衣裳差些,做成褥子倒是無妨,你若不嫌棄,回頭硝製妥當就拿去,夜裡也好擋擋風。”
鐘靈秀在白雲庵睡的都是粗布棉被,保暖性能尚可,定然不如皮毛,不免心動,看向儀清。
儀清微微點頭。
她這才道:“多謝李叔,貧尼愧受。”
“哪裡,不值幾個錢。”李獵戶乾淨利落地剝了狼皮,其餘部分也草草處理,背在肩頭,預備都帶回村子。
狼肉柴而腥氣,並不好吃,可平民百姓的碗裡難見葷腥,是肉都好。
來時尋尋覓覓,繞了一些彎路,回程就要快得多,鐘靈秀跟著他們一路走,腦海中還盤桓著李獵戶剝皮的技巧,想著想著,靈光一閃而過,突然問:“師姐。”
“嗯?”
“我們恒山劍法是不是有兩招是針對關節?”她越想越有意思,比劃道,“拈花一笑這樣,是不是剛好取對麵的肘部?”
儀清忍不住瞧她兩眼,儀秀苦修武功,庵內人儘皆知,她也是因此才想帶她下山多曆練,卻沒想到她悟性不低,更能領會恒山劍法的精髓,不由微露笑意:“不錯。”
鐘靈秀也笑了,低頭繼續琢磨。
次日中午,他們平安返回。
村民熱情地接待了她們,以一桌素齋答謝,得知鐘靈秀已還俗,額外給了她一隻雞腿。
嚼嚼嚼~~
好柴。
她捶捶胸口,艱難地吞下。
誰說古代的雞無汙染無公害,真沒幾兩肉啊。
短暫的放風結束,鐘靈秀回到白雲庵,繼續自己的修行。
她的恒山劍法練得愈發醇熟,刻入肌肉記憶,不消動腦便能施展,秋天落葉飛舞,已經沒有葉片能沾衣袂,抓麻雀的訓練亦卓有成效,每天都能逮到一些。
定逸師太得知後,專門叫她過去指點。
“拔劍。”
“是。”
話音剛落,定逸師太手中的佛珠便倏然斷裂,如疾箭射向鐘靈秀的周身大穴。她趕忙招架,以恒山劍法防守,一串佛珠36顆,竟然被她擋下30多顆,還有5顆雖被命中,卻隻擦身而過,沒什麼傷害。
唯有最後一顆太刁鑽,竟然打中了她的麻經,手腕竄過一陣酥麻,劍立時脫手落地。
“不錯,劍法已小有模樣,可惜破綻太多。”定逸師太叮囑,“你須謹記,練劍之人,劍無時無刻不在手裡。”
鐘靈秀苦學一年半,卻在定逸師太手下走不過一回合,說不失望懊惱肯定是假的,但她有金手指在身,心態良好,馬上調整過來:“弟子銘記於心。”
定逸師太欣慰地點點頭:“以後每月十五,你就到我這裡來。”
她立即高興起來:“是,多謝師太指點。”
一個人悶頭瞎練哪裡比得上名師指導,看來她也算優等生了。不過,每月被指點等於每月被考核,假如不能讓定逸師太滿意,過個兩三次也就沒戲了。
今天暴露出的毛病,得想辦法改正才行。
隻是,人人都知道練劍的極致就是人劍合一,問題是怎麼合?
鐘靈秀苦思冥想一夜,愣是沒有半點頭緒,最後隻能用最笨的辦法,從早到晚和劍形影不離:早晨刷牙洗臉,劍夾肋邊,做早課念經敲木魚,劍放膝頭,上茅房,劍背身後,晚上睡覺,抱在懷中。
也試著以劍乾彆的事兒。
在泥地練字,劍掃落花拚圖案,偶爾還去水邊叉魚。
劍法有無精進不好說,身體倒是真真切切熟悉劍的存在,佩劍無論是在背後還是腰側,總能第一時間拔出來,收劍亦然,閉著眼睛都能插回鞘中,半點不差。
待次月十五,再向定逸師太討教,勉強能過兩招了。
第三個月,師太也拔了劍。
鐘靈秀被她的內力震得手臂發麻,劍招潰不成形,身上的緇衣全是窟窿眼,死得不能再死。
“內力猶有不足。”定逸師太道,“再練練。”
“……是。”
不知不覺,秋季過去,初雪到來。
李獵戶的狼皮褥子做好了,托人送上山,夜裡墊在被窩裡,再冷的天氣也不凍手凍腳。
鐘靈秀睡了兩天又覺得自己能行了,腦子裡冒出新計劃——神雕裡的寒玉床能輔助修煉內力,笑傲雖無千年寒玉,可恒山地處北方,數九寒天滿山冰雪,不是不能用啊。
她打定主意,花費五六天在河裡采冰,澆水黏在一起,鑄就一張寒冰床,裹著狼皮,瑟瑟發抖地坐上去練功。
真的好冷!
比挑水都冷,畢竟動就會產生熱量,或多或少驅散了寒意,靜則不同,越坐越冷,不得不以內力相抗衡。
最開始,鐘靈秀坐兩個時辰就冷得不行,精疲力竭地回房間烤火,後來慢慢適應了強度,三個時辰、四個時辰,每次都忍到內力耗儘才走。
尚未見效,師門的人就知道了,儀和、儀清、儀貞乃至定逸師太都不讚成她這麼練,說欲速則不達,容易走火入魔,強製她暫停這種發瘋行為。
鐘靈秀不覺有異,可師命難違,尤其五大劍派門規森嚴,不好違逆,隻能答應。
而定逸師太待小輩極好,知道她心中鬱鬱,乾脆傳了她兩門新武功。
《天長掌法》《萬花劍法》。
前者彌補了她赤手空拳的短板,後者則一改恒山劍法的防勢,劍招如萬花,飄逸靈動,能彌補攻擊弱的缺陷。
鐘靈秀得了兩門新武功,忙著熟悉招式,倒也漸漸忘了寒冰床的主意。
冬去春來,她虛歲已有十六。
這一年,華山掌門嶽不群四十大壽,恒山要派人去華山送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