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馬車卻沒往廟裡去,而是朝城西繞行。
那有一處舊院,門口立著個牌子,上麵寫著“永祥綢緞鋪”,店鋪裡卻無一寸綢緞。
青姨推門進去,不多時又退了出來,低聲道:“安排好了。”
沈清枝點頭,腳步不停地往後院走去。
後院偏屋,燈火通明,案桌上已攤開數張奏折副本,還有幾封信件,內容全是三皇子與數位地方巡撫的密信來往。
“這是我們能搜出來的。”屋裡那人抱拳,“但能不能動得了他,還得看皇上願不願意徹底放棄這個兒子。”
“他要是不願意呢?”沈清枝問。
“那就讓他不得不願意。”
那人抬頭,是謝淩的人。
“他多半也收到了這邊消息。”那人說完,又低聲補了一句,“你得小心些,三皇子估計已經盯上你了。”
沈清枝沒說話,隻是掃了信件一眼,將其中一封折好,藏入袖中。
“把這些資料分兩份,一份給太傅,一份送到翰林院,再抄一份給右相的人,寫匿名。”
“……是。”
“告訴謝淩,不用等了。”沈清枝冷聲道,“這步棋,我來下。”
傍晚,沈清枝回府。
剛踏進後門沒幾步,身邊一陣風響。
青姨反應極快,猛的一推,沈清枝倒退一步,眼前寒光一閃,一柄短匕擦著她肩頭劃過,瞬間破衣見血。
“有刺客!”青姨怒喝。
沈清枝沒退,反而猛地往前一撲,腳下連翻三步,手中銀針甩出,“噗”的一聲紮進那黑衣人頸側。
可那人反應極快,竟生生拔掉銀針,再度衝上前來。
青姨衝過來擋在前頭,一掌劈出,被那人彈開,滾出三丈遠。
沈清枝麵色一寒,翻手就要再出第二波暗器,忽然一股風從屋脊落下——
“叮”的一聲,一柄軟劍橫掃來人手腕,那刺客手中匕首被擊飛,整個人被震的後退幾步。
“找死也得挑地方。”謝淩從屋頂跳下,動作極穩,語氣裡卻透著火氣。
“你竟敢動她?”
那刺客一愣,看清謝淩後,轉身就跑。
“想走?”謝淩身形一閃,手中軟劍纏住對方腳踝,猛地一抽,黑衣人摔了個狗吃屎。
沈清枝上前一步,一腳踩在那人後背:“誰派你來的?”
那人沒吭聲。
謝淩蹲下,摸出一枚細針,對著那人手指一挑。
那人疼的差點咬舌,卻死活不出聲。
“看來嘴挺硬。”謝淩語氣冷冷,“再挑一下,你可能就硬不住了。”
“彆廢話了。”沈清枝攔住他,“人帶走,留活口。”
謝淩點頭,揮手讓暗衛押下人。
他轉頭看沈清枝:“你果然自己動了。”
“我以為你等不及了,沒想到你還真來了。”
“你是我的人,”謝淩語氣有點不高興,“我不來,難道真讓你被人剁了?”
“我是沈清枝,不是什麼誰的人。”她笑了下,“死也得死在棋盤上,不能栽在胡同口。”
謝淩盯著她肩上的血跡,“你真瘋了。”
“你不是也瘋了嗎?”
謝淩盯著她半晌,突然道:“沈清枝,我說真的。”
“嗯?”
“你要是真不想做這事,我能帶你走。”
沈清枝沒回頭,隻看著地上的血滴,緩緩說:“我現在放手,就等於親手把我爹娘的命白送給那些人。”
“這局,我開了,就沒打算退。”
謝淩沉默片刻,低聲道:“那我陪你。”
沈清枝側過臉,看著他:“你圖什麼?”
“我說過,我也想換個皇帝。”
她看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好,那我們就從今天開始,換個規矩。”
“從哪兒開始?”
“從把三皇子的狗腿子,扒光了丟到宮門口那一刻開始。”
謝淩一挑眉:“你喜歡這種法子?”
“很解氣。”
當夜,一名三皇子幕僚的親信,被人五花大綁,嘴裡塞著三封密信,光著膀子,被掛在皇宮門外的石獅子上。
第二天一早,滿朝皆驚。
皇帝勃然大怒:“查!給朕查到底是誰做的!”
謝淩坐在堂下,悠悠拱手:“陛下,臣倒是有幾個疑點可以參考……”
朝堂風雨欲來,暗流翻湧。
皇帝這邊還在下令徹查宮門“掛人”一事,那三封塞在嘴裡的密信已經被翰林院通讀過一遍,內容直指三皇子私下與地方官勾連、暗中設賬、企圖奪兵權。
消息剛送上龍案,皇帝臉色鐵青,當場摔了茶盞。
“反了,連狗都敢算計朕了!”
眾臣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喘。
而謝淩站在最末位,低著頭,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宮外,沈府。
沈清枝換了身常服,正坐在廳中寫信,青姨走進來,小聲提醒道:
“小姐,宮裡太後那邊派了人,說請您入宮敘話。”
沈清枝手下的筆一頓,冷聲問:“什麼口風?”
“沒明說什麼事,隻說太後要見沈家女一麵。”
沈清枝將手裡的信封收起,起身理了理袖子。
“走這一遭得小心。”
青姨欲言又止,終究還是低頭應了:“奴婢這就去準備車駕。”
未時三刻,沈清枝踏入壽康宮。
太後並不在正殿見她,而是在西側的清宴閣,身邊隻留了一名老嬤嬤,連皇後的宮女都被遣散了。
沈清枝行禮後剛起身,太後就笑道:
“坐吧,咱們說點家常。”
沈清枝垂眸,穩穩落座:“謝太後恩典。”
太後親自給她倒了杯茶,緩緩道:
“宮裡這些年,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母親當年跟在我手下繡過嫁衣,聰明得很,隻是可惜走的早。”
“你也像她,不聲不響地做事,一出手就震天響。”
沈清枝聞言,沒接話,隻是低頭抿了口茶。
太後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終於收起笑容,正色道:
“這幾日的事,是你做的吧?”
“臣女不敢。”沈清枝回答的不鹹不淡。
“可你心裡清楚,是不是?”
太後的聲音忽地一沉,“你是沈家的女兒,朝廷重臣之後,如今你父兄在邊關,你在朝中掀起這般風浪,若是叫敵國知曉,隻怕……”
“太後這話,臣女聽不太懂。”沈清枝打斷她,語氣平靜的毫無起伏。
“若是敵國能看到陛下除奸扶正,那反而更該忌憚我們朝廷,難不成……娘娘是怕他們看出三皇子如今站的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