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錦衣衛掏出一道黃綾聖旨,高聲念道:“沈淮南涉嫌私調邊防、擅改戰報、暗通西陲!”
“聖上有旨,封其家宅,查明真相之前,不得進出!”
老夫人顫著手:“誰敢汙我孫兒?!這是誰的讒言!”
這時一道女聲響起:“是我。”
人群讓開,沈清枝和謝淩並肩而來。
“這事是我做的。”沈清枝站在夜色中,聲音清清冷冷,“皇上不想動謝淩,那就拿我沈家來換。”
“可惜啊——”
“我偏不讓你如意。”
謝淩走上前,抬頭看著錦衣衛為首那人:“你認得我嗎?”
那人一愣,臉色僵住:“謝……謝公子……”
“那你也知道,你今天若再敢踏進沈府一步,我謝淩就敢讓你明天人頭落地。”
那人腿一軟,連連後退。
謝淩冷聲一喝:“滾!”
風裡,那些錦衣衛誰都沒動手,最後像退潮的水一樣,悄悄撤了。
謝淩看著沈清枝,半晌沒說話。
沈清枝低聲說:“從現在開始,皇帝不會再猶豫了。”
“下一步,他會殺你。”
謝淩點頭:“所以我得先動。”
皇帝設宴了。
名為“清賞夜宴”,實為清君側前的“秋後問斬”。
宮裡從未這麼熱鬨過,群臣齊聚,甚至連外藩來的使者都被請了進去,說是皇帝要“昭告四海,定朝綱正風骨”。
但隻要是個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這場宴,是一場殺局。
因為請帖上,寫著一個讓所有人都心驚的名字——
謝淩。
宴會那晚,禦花園燈火通明,彩燈綴樹,樂伎齊鳴,表麵上歌舞升平,實則殺機重重。
謝淩穿著一襲藏青官服,佩劍而來。
所有人都盯著他。
他卻像是來赴一場花宴,慢慢的走進宴席,目光淡淡的掃過皇帝、太後、皇後,再輕飄飄地落在三皇子那邊——那家夥笑得比誰都像個“無辜人”。
“謝公子果然應邀。”皇帝聲音聽不出情緒。
“聖上金口玉言,謝某怎敢怠慢。”謝淩一拱手,語氣淡然。
“你來得好。”皇帝輕聲說,“朕正想與你談談‘巡察使’一事。”
“謝淩也正想當麵與聖上請罪。”謝淩忽然一笑。
皇帝一挑眉:“哦?何罪之有?”
謝淩緩緩站起,聲音不高,卻壓過了滿場樂聲:
“謝家子弟私自聯絡邊軍,暗查戶部賬冊,刺探軍機、打探皇子私事……”
“這些事,我都乾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朝臣嘩然。
皇帝眼神猛地沉了下來,身邊的侍衛悄悄貼近,他卻抬手止住。
“你倒是老實。”皇帝慢慢站起身,“可你可知,這幾樁罪——足夠誅你九族。”
謝淩不急,反而笑了。
“聖上說的是。”
“但若不是我暗查,如何能把大皇子謀私開印、三皇子暗通皇後、戶部虧空千萬、邊關物資被調包這幾樁事翻出來?”
皇帝臉色陰沉如墨。
“謝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臣不敢。”謝淩單膝下跪,“臣隻想說,若陛下願查,謝家願開門納審。但若不願,那臣隻好以命擔保,把真相交給天下人了。”
此話一出,滿殿寂靜。
太後忍不住站起,厲聲道:“謝家謀逆之心早顯,聖上,何必再容他胡言?”
“你閉嘴。”皇帝忽然冷聲。
太後一愣,沒想到這句會當眾說出來。
皇帝卻已緩緩坐下,目光森冷。
“謝淩,你想做什麼?”
“臣不敢做什麼。”
“隻是願為朝廷、為先帝,為右相留一線清明。”
“若陛下信得過,謝淩可束手聽封,赴獄審理。”
“若陛下信不過……”謝淩站起身,目光灼灼。
“那謝家,明日起,請旨自退。”
“自建南巡府,離京就職,駐防邊境。”
皇帝冷笑:“你以為你能走的了?”
謝淩淡淡回道:“走不了也得走。今晚若出不了宮,明日京中百姓就能看到我謝淩是如何被‘冤殺’的。”
“戶部、兵部、翰林院,我都留了信。”
“隻要我一日不出宮,第二日早,三位值守太常寺的禦史,就會將卷宗抬去文廟門口焚燒,三百封折子會同時送往各地守將案前。”
“我謝淩,要麼活著走,要麼轟轟烈烈死。”
空氣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一笑:“你這脾氣,倒是不像你父親。”
謝淩垂首,拱手不語。
皇帝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一旁侍衛。
“讓他走。”
謝淩走出禦花園那一刻,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門口,沈清枝正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那裡。
她沒問什麼,隻遞過來一壺酒。
謝淩接過,仰頭喝了一口。
“你賭贏了。”她說。
謝淩閉著眼笑:“現在輪到你了。”
“我?”
“是時候了。”謝淩看著她,“該輪到沈淮南進京。”
“沈家,要歸位。”
沈清枝沒有笑,隻在雨裡緩緩開口:“這一場啊,還早得很。”
“但我會贏。”
京城四門大開,百官齊聚。
沈淮南回京了。
這位戰功赫赫、隨父鎮守邊境多年的將軍,衣甲未脫,塵土未洗,連馬上的風都帶著血腥氣。
他沒有繞行入城,選的就是最直的一條禦道,一路正中騎進太和殿前。
守門將軍想攔,被他一句“本將奉調回京,誰敢攔我便是抗旨”,生生懟的語塞,最後隻得低頭放行。
皇帝在殿中遠遠看著,手中茶碗輕輕晃著,心裡卻早已掀起驚濤。
——
沈淮南下馬,卸劍,三步並作兩步進殿,單膝跪地,拱手如山:“末將沈淮南,參見陛下。”
這聲沉的像鑼鼓,吼得滿殿威風都壓了一截。
皇帝盯著他看了許久,終於道:“沈愛卿,回來了。”
“回來了。”沈淮南抬起頭,“為陛下,也為沈家一個交代。”
皇帝心裡“咯噔”一下。
——
當天夜裡,宮中風聲再起。
謝淩以南道巡察使之名赴任,不走官道,不拜相送,直接掛帥出城。
前腳走,後腳沈淮南便進了議政廳,連夜上折,請求徹查“三皇子私調軍資”一案。
太傅、戶部、禦史、刑部皆附議,百官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