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夜,三皇子也終於坐不住了。
他知道,沈家回京,意味著他的退路全無。
謝淩能走,是因為他有命可賭;沈淮南能留,是因為他背後千軍萬馬。
而他三皇子,除了一個早已心灰意冷的太後,什麼都沒了。
第三日夜,沈府後院。
沈清枝站在池邊,魚食一顆顆撒下去,水麵波瀾起起伏伏。
青姨拿著一封信快步過來:“小姐,三皇子的人來了,說……想和你單獨見一麵。”
“在哪?”
“福寧寺。”
沈清枝勾唇一笑:“他終於忍不住了。”
“小姐,是不是太冒險了?”
“正因為他急,所以現在是他最露破綻的時候。”
沈清枝輕輕將魚食罐收起:“去,通知謝淩的人,今晚我去會一會這位皇子。”
“他要是不想活了,那我就成全他。”
夜深,福寧寺後院偏殿。
一盞燈、一壺酒、兩個席。
三皇子早早等在那,身邊連個貼身隨從都沒有,顯得從容的過分。
沈清枝進門,掃了他一眼,沒有坐,隻淡淡開口:“你找我做什麼?”
“聊聊。”
三皇子自斟自飲,聲音低沉:“你很聰明,也很毒。我以前還真沒瞧出來。”
“你也不傻。”沈清枝回敬一句,“能藏那麼久。”
“可惜我輸了。”
他說的平靜,卻慢慢抬起頭看她,“但我也不想你贏。”
沈清枝聽著這話,眼皮一跳。
下一刻,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同時袖中銀針飛出,打向桌角!
“轟!”
一聲悶響,桌下炸出濃煙,三皇子咬著牙往後一撲,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你居然帶火藥?”他暴怒。
“明知道你設局,我難道毫無準備來送死?”沈清枝冷笑。
“你根本不是來和談的!”他怒極反笑,“你是想來殺我!”
“錯,我是來等你露出這副嘴臉的。”她冷聲說,“你若還有一點腦子,就該知道,從我願意來見你開始,就已經把你當死棋了。”
外頭腳步聲響起,一隊謝淩的死士破門而入,手起刀落,三皇子的幾個藏身侍衛瞬間倒地。
三皇子被按在地上,臉貼著泥地,還在喊:“沈清枝你不得好死——我做的一切,都是你逼的——”
沈清枝站在他麵前,平靜開口:“可惜你沒機會再說第二句了。”
“押回去,送交大理寺。”
“明日,讓皇帝親自判。”
——
第二日。
三皇子因“密謀逆案、私調兵權、聯通外敵”三宗罪,當堂削爵,入獄待斬。
而太後,也在當晚“病重”,再未涉政。
皇後緊隨其後,被削封號,幽居靜心堂。
皇帝登堂,罕見的說了一句話:“謝淩有罪,但他救了朕。”
沈家複位,沈家軍調往邊疆,鎮守三線。
而沈清枝,從始至終,都沒踏入過朝堂一步。
直到第三夜,謝淩輕輕翻窗進沈府,一句話未說,隻把一件玄色披風披在她肩上。
“都結束了。”他說。
沈清枝卻道:“沒。”
“還有你。”
謝淩盯著她。
沈清枝看了他一眼,緩緩開口:
“你要不要——做皇帝?”
謝淩沉默半晌,忽然勾唇笑了:“你要我做,我就做。”
“你若不願,那這皇位,我也不要。”
沈清枝低頭,嘴角輕輕揚起:“你瘋了。”
“對。”謝淩靠近她,語氣低低的道,“但我瘋起來,隻認你。”
大雪如約而至,封住了宮牆之外的喧囂。
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
可皇城裡,卻熱得驚人。
一紙詔書,震動朝野——
謝淩,謝家幼子,奉聖命暫攝國政,輔佐新帝。
理由是皇帝抱病,需靜養,而國政不可一日無主,朝臣聯名舉薦謝淩輔政,皇帝準之。
明麵是攝政,實則——奪權。
謝淩的登台,並非一錘定音的順理成章,而是他與沈清枝,用一場又一場的算計,一封又一封的折子,一人又一人的投誠,一步步逼出來的。
謝家、沈家、太傅府、戶部、兵部……所有該掌握的,他全掌握了。
如今陛下不說話,那就是默認。
而謝淩也沒真的立刻進宮,而是在朝堂外連發三道告示:
第一,肅貪清冗,追查三年內虛官假冊。
第二,設問責台,百姓可當麵陳情,敢欺壓者皆斬。
第三,三月之內,邊疆軍務全歸巡察使直統。
這一套打下來,誰都明白:
謝淩,是要動真格了。
沈清枝這幾天一直沒出門。
謝淩封了她的院子,不準人來打擾。
青姨天天勸她出去走走,沈清枝卻隻是坐在窗邊,一句話不說。
直到謝淩親自來了。
他沒穿朝服,隻穿著最尋常的青布袍子,抱著一壇子女兒紅,敲了敲窗戶:“沈姑娘,今兒天晴。”
沈清枝沒搭理。
“我今天沒殺人。”他又說。
沈清枝抬了下眼皮:“那你想殺誰?”
謝淩走進來,在她身邊坐下,把酒壇擱在桌上。
“我想殺我自己。”
“殺了自己,就不用坐那張椅子。”
沈清枝盯著他,終於開口:“你不想登基。”
“我不想。”他點頭,“但我不想彆人坐。”
“你坐上去,後麵就沒退路了。”
“我本來也沒路。”
沈清枝沉默了一會兒,問:“那你要我怎麼辦?”
謝淩笑了:“你當然還是你。”
“你若想走,我給你馬、給你路、給你名。”
“你若想留下,我把後宮一刀砍光,隻留一個位子給你,什麼昭儀貴妃統統彆提,直接一紙詔書,封你皇後之位。”
沈清枝眼神微動:“你說的倒是輕巧。”
“我這人一直不講規矩。”
謝淩看著她,忽然認真起來。
“沈清枝,我是真心的。”
“從你帶著袖箭躲在福寧寺後牆、半夜摸到書坊查賬、把三皇子打進死牢那一刻起——”
“我就認定了。”
“你若死,我賠命。”
“你若活,我給你一個全天下。”
沈清枝的手在膝上收了收,許久,低聲道:“我可以不做皇後。”
謝淩沒說話。
她轉頭看他:“我不想被寫進史書,不想人說我靠你上位,不想被千人評說,萬民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