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細土流沙緩緩落下,韓舒搖頭晃腦,清理發間混雜的細碎砂石,眼前已是黑暗一片。
頭頂沒有縫隙開裂漏出的光亮,不見任何出口,看起來,他就像是被墨家機關道活活吃入了肚中一般。
好在震動的騷亂停止,碎石不會繼續落下,韓舒不至於被砸傷亦或是為沙土掩埋。
活動身軀,也僅有右側的手臂輕微擦傷。
煉器師和機關師一般依賴神機造物,少有異人注重體魄的打磨,下落過程中,杜玉衡經受來回碰撞,手臂失力鬆開,早與韓舒失散了。
韓舒沒有出聲求救,尋了塊巨石堆砌的廢墟遮掩身軀,靜靜聆聽黑暗中的一切。
周圍似有老鼠的“吱吱”聲,加之爬行類動物摩擦過地麵的窸窣聲。
地麵塌陷下墜時,那與爺爺有仇的一人也掉了下來,生死未知,出於安全考慮,還是小心為上。
一個得炁不足兩月的八歲稚童,一個煉炁但被廢掉的中年男子,孰強孰弱,韓舒心中還是有點概念。
謹慎冷靜,才能在世上多活幾年。
韓舒摸索下口袋,全身上下的物件僅有一部翻蓋手機,一把隨身的刻刀,加之前些日溫養出神機之光的迪迦像。
環境封閉,手機沒有信號,迪迦像的異能,發光···
兩個物件都算不上有大用。
局麵不佳,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韓舒心中盤算,忽的指尖觸及一抹黏稠。
“這是···血?”
嗅了嗅,有股刺鼻的腥臭,一條蛇在混亂中被石塊砸死了,屍體掛在廢墟中的巨大橫木上。
“蛇,還有木頭···”
韓舒叨念著,想起了手機中的弩箭圖紙。
得益於前世專業所學,他還保留了對圖紙的敏感性,其中數據和工序能記個大概。
說乾就乾,韓舒立刻動手。
木材用於加固機關道的隧道,材質堅硬,韓舒以炁溫煮,使其彎曲,再將蛇筋分離,以炁塗抹作弦,確保彈性與耐用性。
後麵削個木杆當作扣弦用的扳機,那一個簡單的弩就完成了。
韓舒炁灌刀刃,削了幾枚箭矢,試了試造物的水平。
咻!
寂靜中劃出一陣清脆的破空鳴響。
自衛的手段有了。
韓舒重新拉滿弩弦,裝填箭矢,小心翼翼沿著隧道的牆壁左側行進。
隨著眼睛逐漸適應了幽暗,機關道大體有了輪廓。
牆壁兩側經了千年歲月,斑駁多痕,雕刻的戰國字樣隱隱透出青銅質感。
隧道儘頭不知何處,韓舒謹慎摸索,忽然對麵有小小的幽藍色炁團亮了起來。
見狀,韓舒即刻尋找掩體,藏匿了行蹤。
要是師爺,為了尋找自己,多半會高呼姓名,可對麵走的不急不緩,默不作聲,八成是那仇家。
果不其然,對麵正是陳樞,他被砸的頭破血流,正用手指頭高舉幽光,緩緩行進。
“老子真是福大命大,隻希望姓韓的老不死和師父都能葬身廢墟內,要不這墨門是待不得了。”
暗中感慨一句,視線所及的廢墟處忽然有股異樣氣息。
陳樞微微一愣,隨之大喜過望,機關道內僅有四人,唯有一人會這麼膽小無助,便是那韓老頭的孫子。
一個八歲的小鬼,見了這種陣仗,早該被嚇傻了吧!
“在你身上吃過的虧,老子要在你孫子身上找回來,我要你斷子絕孫!”陳樞咬牙切齒道。
他拍拍手,夾起了聲線,溫聲道:“是小韓吧,我是你陳大爺,你出來,我帶你出去。”
韓舒默不作聲,握住弩身的雙手抖了幾下。
要說老爺子做事還真是毫不利索,留下兩個禍害在眼前晃悠,惹得心中膈應、背離仙門不說,現在還要再添一堵,而且這廢人手段,廢的也不徹底啊···
“出來吧,我看見你了。”陳樞繼續說道。
“這麼經典的惡人語錄···”韓舒手指扣在弩箭的扳機處,從懷中掏出了那一尊迪迦像。
他幾乎掏空了這一個半月以來充實的炁海,儘數灌輸進手中不入品級的法器,隨之高高拋出。
砰噔!
木質器材撞擊地麵的異響吸引了陳樞注意力,循聲望去,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前方。
刷!
法器在韓舒驅動下,一身光亮瞬間激射,整條隧道內恍如白晝。
適應了幽暗環境的瞳眸,根本架不住突如其然的亮光,陳樞頓感雙目刺痛,一股眩暈感襲上天靈,害他惡心乾嘔,差點暈死過去。
啊啊啊啊啊!
淒慘決絕的嚎叫回蕩機關道內。
“關鍵時刻,還是要相信光啊。”
韓舒雙目緊閉,心中掐算著木偶炁息將儘的時間。
晦暗陰森的機關道內,那尊迪迦像就是拋擲出的閃光彈,等法器中灌輸的炁流失,光芒也會隨之退散。
韓舒感覺差不多了,微微睜眼,朝光亮處遞出一箭。
哀嚎未絕的對麵,又傳來一聲慘叫。
韓舒未做停留,立刻拉弦續上第二枚箭矢,一連射了五次,哭嚎響了三次,他才罷手停下,引導著迪迦像中的光芒向四周暈開。
眼前景象逐漸清晰明亮,三箭分彆插在陳樞的左肩、右臂,加之腎臟的位置。
“嗚啊啊!該死的東西···”
恍惚不明的視線讓陳樞如墜深海,陰寒鄙人的恐懼幾乎要將他吞噬,他那惶恐不安,並非源於身體的疼痛,而是出於對韓舒的不理解。
一種超脫常理的未知恐懼。
他在像韓舒這種年紀的時候,還在撒尿和泥巴,可現在的小鬼都能利用低品法器來獵殺成年人了?
“這是弓箭,還是弩···你從哪裡淘來的武器?”
“體驗區的長廊有圖紙,機關道內遍地可取材。”韓舒站在遠處,並未靠近。
墨門中人,難免有無炁驅動的機關造物,依舊是小心為上。
“這麼短的時間內,讀懂了圖紙,用現有的材料製作了弩?”
“沒錯。”韓舒也驚訝能一次性成功,看樣子老話說的沒錯,“上帝關上一扇門,但還給你留了一扇窗”,他或許真的不擅煉器,但在對機關的理解上,貌似很有天賦。
“那你他娘的乾嘛射我!?”陳樞氣急攻心,傷口迸出道道鮮血。
韓舒疑惑道:“不射你死的就是我了,就你和我家老爺子背後那些事,還指望我與你相親相愛?”
陳樞大腦宕機,空白一片。
“那些事情···你都知道···那老東西會將苦大仇深的事告訴孫子?那‘甲申之亂’和‘八奇技’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事到如今,他完全無法將韓舒當做小孩子對待了。
“既然你知道前因後果,那該明白我的做法沒錯,要是有了‘神機百煉’,墨門何至於如此?你敢說,要有一門頂尖異術擺在麵前,你就真能不心動嗎?”
“當然。”
這大概是韓舒身為穿越者,能享受的為數不多的福報之一。
他知道一個“術法道”,“術”為下乘,最次之,盲目追求術法,無異於緣木求魚,習得真火前的諸葛青,術字門的陳金魁,早就給足了前車之鑒。
“我不信!”陳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