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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策論風波(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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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陰鷙,補充道:“不過……此子終究是個隱患。通知清河縣學,革除其廩生資格!本官倒要看看,一個被革了功名、斷了前程的窮酸書生,還能蹦躂幾天?滾回他的窮鄉僻壤啃窩頭去吧!”

那胥吏一愣,隨即心領神會:“大人英明!小人這就去辦!”革了功名,斷了根基,比抓了可能惹一身騷要“穩妥”得多。他躬身退下。

鄭元吉看著胥吏離開,這才緩緩鬆開緊握的手掌。那團皺巴巴的草稿紙,已被他手心的冷汗浸得微濕。他眼神複雜地看了最後一眼,那上麵“攤丁入畝”幾個字仿佛還在灼燒他的眼睛。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到角落一個燒炭取暖的小銅盆邊,毫不猶豫地將紙團丟了進去!

火苗瞬間舔舐上來,貪婪地吞噬著那些驚世駭俗的文字和那個神秘的墨團。橘紅色的火光映著鄭元吉陰晴不定的臉,也映著明遠樓窗外,那因皇帝駕崩而驟然陰沉下來的天空。

“寒門……林逸……”他喃喃低語,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和鄙夷,“算你走運!滾吧!永遠彆再讓本官看見你!”

貢院大門洞開,壓抑了數日的士子們如同開閘的洪水,蜂擁而出。隻是此刻,無人再有心思談論考題,人人臉上都帶著惶恐、茫然和對未來的巨大不確定。皇帝駕崩了!天,塌了!

林逸夾雜在人群中,腳步有些虛浮。腹中饑餓感火燒火燎,後腰的傷處更是隨著走動陣陣抽痛。但更讓他心頭沉甸甸的,是那份石沉大海的策論。沒動靜?鄭元吉看了他那份“亡國策”,居然沒派人把他鎖了拖出去砍頭?這不科學!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可不相信是因為自己長得帥。是糊名製起了作用?還是那個墨團擾亂了視線?或者……跟剛才那聲石破天驚的“陛下駕崩了”有關?混亂是最好的掩護?林逸腦子飛快轉動,前世看過的無數曆史政變、權力更迭的案例在腦海中翻滾。皇帝死了,新帝年幼……權臣……趙丞相?

他心頭猛地一跳!一股寒意夾雜著莫名的興奮竄了上來。難道……那鄭元吉是怕了?怕在這權力交接的敏感時刻,捅出他這份可能涉及“權臣根基”的策論,反而會引火燒身,被當成攪局者給處理掉?所以選擇了……捂蓋子?

對!極有可能!林逸越想越覺得合理。官場老油子,最擅長的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在自身難保的時候!鄭元吉肯定不敢把這份能炸翻天的東西往上遞!他隻能壓下來,甚至……毀掉?然後像處理垃圾一樣,把自己這個微不足道的“小蟲子”掃出視線?

“嘿……”林逸忍不住低笑出聲,牽動了臉上的擦傷,疼得他齜了齜牙,眼神卻亮得驚人,“因禍得福?死裡逃生?這大胤的官兒,看來也怕死啊!”他抬頭看了看鉛灰色的、仿佛要壓下來的天空,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混合著對這個腐朽王朝更深的嘲弄,湧上心頭。

然而,他的慶幸並未持續多久。剛走出貢院大門沒多遠,幾個穿著公服、麵色不善的衙役便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可是清河縣學子林逸?”為首的班頭上下打量著他那身破舊青衫,語氣冰冷。

林逸心中一凜:“正是學生,不知……”

“奉府尊大人令!”班頭不耐煩地打斷他,掏出一紙公文抖開,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林逸耳中,“查清河縣廩生林逸,行為不端,有辱斯文,著即革除廩生資格,發回原籍,嚴加管束!不得有誤!林逸,你的功名,沒了!收拾東西,滾回你的清河縣吧!”

公文啪地一聲拍在林逸胸口,力道不輕。林逸隻覺得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撞在心口,眼前一黑,喉頭湧上一股腥甜。革除廩生資格!斷了科考之路!鄭元吉!好手段!果然沒放過他!這比直接抓他更狠,更絕!釜底抽薪,直接把他打回原形,徹底踩進泥裡!

周圍的士子紛紛投來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目光。寒窗苦讀,一朝功名被革,在這等級森嚴的時代,無異於宣判了他在主流社會上升通道的死刑。

林逸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他慢慢彎下腰,撿起那張輕飄飄卻又重如泰山的公文。指尖冰涼。他抬起頭,臉上沒有悲憤,沒有絕望,甚至擠出了一絲極其平靜、平靜到詭異的微笑。

“多謝……府尊大人……恩典。”他對著那班頭,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學生林逸,謹遵……教誨。”

他不再看任何人,將那份宣告他“前程儘毀”的公文仔細折好,塞進懷裡。然後,他拖著依舊疼痛的身體,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穿過那些複雜的目光,走向貢院外更廣闊的、也更殘酷的街道。

陽光刺破雲層,吝嗇地灑下幾縷,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那影子在青石板路上移動,沉默,卻透著一股被徹底激怒後、反而沉澱下來的、近乎孤絕的狠勁。

革我功名?斷我前路?

鄭元吉,還有你背後的趙相爺,你們以為這就算完了?

老子從二十一世紀卷過來的頂級卷王,是你們一腳就能踩死的蟲子?

咱們……走著瞧!

這大胤的天,老子掀定了!

林逸並沒有立刻滾回他的“原籍”清河縣。功名沒了,悅來客棧那五個銅板一晚的欠賬還沒還呢!更彆提此刻腹中擂鼓轟鳴,前胸都快貼上後背了。

他捏著袖袋裡僅剩的幾枚銅錢(之前賣茶找零的),掂量著是去換倆能崩掉牙的粗糧餅子,還是硬著頭皮回客棧麵對那胖掌櫃的冷臉。

“林……林兄留步!”一個帶著喘息和猶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逸回頭,隻見一個同樣穿著寒酸長衫、麵容有些憔悴的年輕士子快步追了上來,正是鄉試時在他隔壁號舍,被沈文昭那“不通之至”點評嚇得縮脖子的那位。他叫周平,清河縣鄰縣的寒門學子。

“周兄?何事?”林逸停下腳步。

周平有些拘謹地左右看看,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臉上帶著幾分後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激:“林兄,方才……方才貢院門口……唉!”他歎了口氣,眼中滿是同情,“鄭大人他……未免太過……林兄莫要灰心!”

灰心?林逸心裡冷笑,麵上卻一副認命的樣子,苦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學生……無話可說。”

“不是這話!”周平急忙擺手,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聲,“林兄,那策論……那策論草稿……小弟……小弟在謄錄吏收卷時……瞥見了隻言片語……”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悸和難以置信的光芒,“‘土地兼並……甚於洪水猛獸’?‘攤丁入畝’?林兄!你……你膽子也太大了!這等言論,豈是能形諸筆墨的?難怪……難怪鄭大人震怒!革了功名……唉,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林逸心頭微動,臉上卻做出更加黯然惶恐的表情:“周兄慎言!學生……學生那是餓得發昏,胡言亂語,當不得真!當不得真啊!”

周平看著他“惶恐”的樣子,似乎信了幾分,又歎息道:“幸好!幸好陛下……唉,龍馭賓天,鄭大人心係國事,許是……許是顧不得深究你這‘昏話’了。”他再次左右看看,確認無人注意,飛快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塞進林逸手裡,觸手溫熱。

“林兄,莫要推辭!你我皆是寒門,深知不易。這是小弟今早買的兩個肉包子……還溫熱著。你……你先墊墊肚子。功名事……再從長計議吧!留得青山在……”周平語速極快,說完,也不等林逸反應,匆匆一拱手,轉身便混入了人群,仿佛生怕沾上什麼晦氣。

林逸捏著那個尚帶體溫的布包,一股暖意順著掌心蔓延開來,驅散了些許心頭的冰冷。他打開布包,兩個白胖暄軟、散發著誘人肉香的大包子赫然在目。肉香!真正的肉香!穿越以來,不,加上前世大學幾年,他都多久沒聞到這麼純粹的肉味了?

饑餓的腸胃瞬間發出更強烈的抗議。林逸也顧不上什麼形象,拿起一個包子,狠狠一口咬下去!鬆軟的麵皮,滾燙鮮美的肉汁瞬間在口中爆開,混合著蔥薑的香氣,那滋味……簡直比前世米其林三星的鵝肝還要美味一百倍!

“唔……香!真他娘的香!”林逸含糊不清地讚歎著,三兩口就乾掉了一個大包子,感覺整個靈魂都被這口熱乎的肉餡兒熨帖了。胃裡有了底,腦子也活絡起來。周平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測。鄭元吉果然是因為皇帝駕崩、朝局敏感,怕惹麻煩,才選擇捂蓋子外加革他功名了事。他那份“亡國策”,恐怕真的被付之一炬了。

“周平……倒是厚道人。可惜,這世道,厚道往往活不長。”林逸幾口將第二個包子也塞進肚子,意猶未儘地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漬,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吃飽了,該去還債,順便看看,這“革除功名”的窮酸書生,還能在這大胤王朝的爛泥潭裡,濺起多大的水花!

他邁開步子,朝著悅來客棧的方向走去。腳步依舊有些虛浮,腰傷依舊隱隱作痛,但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亮,都要沉。那是一種餓狼吃飽了第一頓肉,開始打量整個獵場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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