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吏盯著地上的銀子,喉結滾動了幾下。一邊是滅頂之災,一邊是榮華富貴,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小的…… 遵命。”
雨還在下,魏成鬆望著窗外的雨幕,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弧度。蕭書生琰,你太乾淨了,乾淨得讓所有肮臟的人都想把你拖進泥沼。
三日後,蕭書生琰在整理天啟年間的賬冊時,果然發現了那筆可疑的織造款。賬目上記載著三千匹雲錦發往皇宮,可對應的入庫記錄卻顯示隻收到兩千匹。他皺著眉頭,反複核對了幾遍,確定不是自己看錯了。
“李書吏,” 蕭書生琰揚聲喊道,“你過來一下。”
李書吏應聲而來,看到蕭書生琰指著的那筆賬,眼神閃爍了一下:“蕭禦史,有何不妥?”
“這三千匹雲錦,為何隻入庫兩千匹?” 蕭書生琰問道。
李書吏故作思索:“屬下也記不太清了,或許是運輸途中出了損耗?”
“損耗也不可能有這麼多。” 蕭書生琰搖頭,“而且賬上並未注明有損耗。” 他抬頭看向李書吏,“你去把當年負責押運的人找來,我要親自詢問。”
李書吏心中一慌,連忙說道:“當年負責押運的王都頭,前年已經病逝了。”
蕭書生琰沉吟片刻:“那卷宗呢?總該有相關的記錄。”
“卷宗……” 李書吏支支吾吾,“好像…… 找不到了。”
蕭書生琰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顯然不合常理,如此重要的賬目,不可能沒有任何記錄。他站起身,目光掃過書架上的卷宗:“我自己去找。”
李書吏看著蕭書生琰的背影,手心冒出冷汗。他悄悄退了出去,一路小跑來到魏成鬆的書房。
“大人,蕭禦史果然查起那筆賬了。”
魏成鬆正在把玩著一枚玉佩,聞言淡淡道:“知道了。按原計劃行事。”
傍晚時分,蕭書生琰正在書房核對賬目,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喧嘩。他走出書房,隻見一群衙役圍著李書吏,而李書吏正哭哭啼啼地說著什麼。
“怎麼回事?” 蕭書生琰問道。
一名衙役上前回話:“蕭禦史,李書吏說他發現您偷偷篡改賬冊,我們是來拿人的。”
蕭書生琰一愣:“篡改賬冊?我何時做過這種事?”
李書吏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蕭禦史,您就認了吧。方才我親眼看見您在天啟年間的賬冊上塗改,還把那筆織造款的記錄改了。”
“你胡說!” 蕭書生琰又驚又怒,“我隻是在核對賬目,從未篡改過!”
“我沒有胡說。” 李書吏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這是我從您書房窗外撿到的,上麵還有您的筆跡。”
衙役將紙遞給蕭書生琰,上麵果然是他的筆跡,寫著 “三千匹雲錦實為兩千匹,餘者入私庫”。蕭書生琰渾身一震,這根本不是他寫的!可字跡卻模仿得惟妙惟肖,連他自己都幾乎要認不出來。
“這是偽造的!” 蕭書生琰厲聲說道。
“是不是偽造的,到了府尹大人麵前自有分曉。” 為首的衙役冷聲道,“蕭禦史,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蕭書生琰知道自己此刻說什麼都沒用,他深吸一口氣:“好,我跟你們走。但我相信,清者自清。”
蕭書生琰被關進了府衙大牢。牢房陰暗潮濕,牆角堆著散發著惡臭的稻草。他坐在稻草上,腦海中反複回想事情的經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李書吏為何要誣陷自己?那偽造的筆跡又是怎麼回事?
正思索間,牢門被打開,魏成鬆提著一盞燈籠走了進來。燈籠的光映在他臉上,顯得格外陰森。
“蕭禦史,彆來無恙?” 魏成鬆笑道。
蕭書生琰看著他,眼中滿是疑惑:“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
魏成鬆走到他麵前,蹲下身:“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現在所有人都相信,是你篡改賬冊,中飽私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蕭書生琰質問道。
“因為你擋了我的路。” 魏成鬆的笑容變得冰冷,“你查天啟雲錦案,查到了我父親頭上。你以為我會坐以待斃嗎?”
蕭書生琰恍然大悟:“原來天啟年間的雲錦案,真的和你魏家有關!”
“是又怎樣?” 魏成鬆站起身,“現在你身陷囹圄,還有誰會相信你說的話?” 他頓了頓,又道,“隻要你肯認下這罪名,我可以保你不死,還能讓你安安穩穩地回家鄉養老。”
蕭書生琰挺直了脊梁:“我沒做過的事,絕不會認。魏成鬆,你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陷害我,遲早會遭到報應。”
魏成鬆冷笑:“報應?在這世上,有權有勢才有話語權。你以為府尹大人會相信你這個外來的禦史,還是相信我這個土生土長的織造府總管?”
他轉身向牢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停下腳步:“給你一夜時間考慮,明天若還不肯認罪,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牢門關上的瞬間,蕭書生琰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他一直以為,隻要心懷正義,就能在這渾濁的世間站穩腳跟。可現在他才明白,在權力的碾壓下,正義是如此的脆弱。
蕭書生琰被抓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江南。一時間,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這件事。有人說蕭禦史清廉正直,不可能做這種事;也有人說人不可貌相,說不定他早就暗中勾結了奸商。
知府衙門內,府尹王德全正愁眉苦臉地看著卷宗。他知道蕭書生琰是個好官,可魏成鬆在江南勢力龐大,他根本得罪不起。
“大人,” 師爺走進來,“魏總管派人送來了一封信。”
王德全接過信,拆開一看,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信中,魏成鬆威脅他,若不儘快定蕭書生琰的罪,就將他當年收受賄賂的事公之於眾。
王德全癱坐在椅子上,心中滿是絕望。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
而此時,在江南的一座古寺裡,一位身著灰色僧袍的僧人正在打坐。他便是前禦史中丞,因得罪權貴而被貶為僧的林清玄。聽到蕭書生琰被抓的消息,他緩緩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師父,” 一個小和尚走進來,“外麵都在說蕭禦史篡改賬冊,您說這是真的嗎?”
林清玄搖了搖頭:“蕭書生琰為人正直,斷不會做這種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他站起身,“你去備車,我要去趟知府衙門。”
小和尚有些不解:“師父,您現在是出家之人,何必再管俗世之事?”
林清玄歎了口氣:“我雖已出家,但心中的正義尚未泯滅。蕭禦史因查案而遭陷害,我不能坐視不理。”
林清玄來到知府衙門,請求麵見王德全。王德全聽說他來了,心中有些不安,但還是見了他。
“林大師,不知您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王德全問道。
林清玄開門見山:“我是為蕭書生琰的案子而來。王大人,您真的相信他會篡改賬冊嗎?”
王德全避開他的目光:“此事有李書吏的證詞和物證,恐怕……”
“李書吏的證詞不足為信。” 林清玄打斷他,“據我所知,李書吏曾是魏成鬆父親的下屬,一直對魏家忠心耿耿。他的話,很可能是受人指使。”
王德全皺起眉頭:“可那筆跡……”
“筆跡可以模仿。” 林清玄說道,“當年我在禦史台時,曾見過蕭書生琰的筆跡,他的字剛勁有力,而那張所謂的證據上的字,雖然形似,但神韻不足,顯然是偽造的。”
王德全沉默了。他知道林清玄說的有道理,可他不敢得罪魏成鬆。
林清玄看出了他的猶豫,繼續說道:“王大人,您可知天啟年間的雲錦案?”
王德全心中一驚:“略有耳聞。”
“那批雲錦,並非被海盜劫走,而是被魏成鬆的父親換成了劣質綢緞,運去了宮裡。” 林清玄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蕭書生琰查到了這件事,所以才會被魏成鬆陷害。”
王德全的臉色變得煞白:“大師,您…… 您可不要亂說。”
“我沒有亂說。” 林清玄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這是當年負責押送雲錦的王都頭臨終前交給我的,上麵詳細記錄了事情的經過。”
王德全顫抖著手接過小冊子,翻開一看,上麵的內容讓他渾身冰涼。原來,當年魏成鬆的父親為了中飽私囊,竟然敢用劣質綢緞冒充雲錦送入皇宮,而王都頭因懼怕魏家的勢力,一直不敢聲張,直到臨終前才將真相告訴了林清玄。
“王大人,” 林清玄看著他,“現在您知道,蕭書生琰為何會被陷害了吧?魏成鬆是怕他查出更多的秘密。”
王德全合上小冊子,心中五味雜陳。一邊是魏成鬆的威脅,一邊是真相和正義。他思索了許久,終於做出了決定。
“林大師放心,我一定會查明真相,還蕭禦史一個清白。”
王德全重新審理了蕭書生琰的案子。他傳訊了李書吏,在確鑿的證據麵前,李書吏終於扛不住壓力,承認了自己是受魏成鬆指使,誣陷蕭書生琰。
隨後,王德全又根據林清玄提供的小冊子,找到了當年參與調換雲錦的幾個工匠。在他們的證詞麵前,魏成鬆的父親當年的罪行也被揭露出來。
魏成鬆得知事情敗露,想要逃跑,卻被早已布控的衙役抓了個正著。
公審那天,江南的百姓紛紛湧向知府衙門,想要親眼見證正義的審判。當王德全宣布蕭書生琰無罪釋放,魏成鬆因誣陷罪和包庇父親的罪行被判處流放三千裡時,人群中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歡呼聲。
蕭書生琰走出大牢,陽光灑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看到了林清玄,走上前去,深深鞠了一躬:“多謝大師出手相助。”
林清玄微微一笑:“你不必謝我,是你自己的正直和堅持,換來了最終的正義。”
蕭書生琰望著遠處的天空,心中感慨萬千。他知道,這一次的勝利來之不易,而在這世間,還有許多像魏成鬆這樣的惡人,還有許多像天啟雲錦案這樣的冤案。但他不會退縮,他會繼續堅守自己的信念,為正義而戰。
雨過天晴,江南的天空格外湛藍。蕭書生琰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而他的故事,卻在江南的大街小巷流傳開來,成為了人們口中一段關於正義與勇氣的佳話。
魏成鬆被流放後,江南織造府的風氣為之一清。蕭書生琰重新回到了監察禦史的崗位上,繼續追查那些陳年舊案。他發現,除了天啟年間的雲錦案,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齷齪事。
這天,蕭書生琰正在整理卷宗,忽然發現了一份關於漕運的記錄。上麵記載著每年有大量的糧食在運輸途中 “丟失”,而負責漕運的官員卻總能找到各種借口搪塞過去。
蕭書生琰覺得此事蹊蹺,便決定親自去漕運碼頭查探一番。他換上一身便服,來到碼頭,隻見漕工們正忙碌地裝卸糧食。他拉住一個老漕工,問道:“老人家,我看你們這糧食裝卸得挺順利的,怎麼每年都會有那麼多糧食丟失呢?”
老漕工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小夥子,你是外鄉人吧?這糧食哪裡是丟失了,分明是被那些當官的克扣了。”
蕭書生琰心中一震:“克扣?他們怎麼敢?”
“怎麼不敢?” 老漕工歎了口氣,“那些當官的和糧商勾結,把好糧食換成劣質的,然後把多出來的好糧食賣掉,中飽私囊。我們這些漕工,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說,否則會被他們報複的。”
蕭書生琰聽後,心中怒火中燒。他沒想到,在這朗朗乾坤之下,竟然還有如此明目張膽的貪腐行為。他謝過老漕工,轉身離開了碼頭。他知道,自己又要開始一場新的戰鬥了。
蕭書生琰回到府衙,立刻召集了幾名親信,商議如何調查漕運黑幕。經過一番討論,他們決定兵分兩路:一路去調查那些糧商的底細,看看他們和哪些官員有勾結;另一路則潛伏在漕運碼頭,收集官員克扣糧食的證據。
幾天後,潛伏在碼頭的親信傳來消息,說他們發現漕運總督張大人經常和一個叫劉三的糧商秘密會麵,每次會麵後,劉三都會運走一批糧食。
蕭書生琰得知後,立刻帶人前往劉三的糧鋪。他們在糧鋪的後院發現了大量的好糧食,而這些糧食的包裝上,赫然印著漕運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