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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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至寧本以為,在她進了暗巷後,身後之人不管是為了什麼,應該都會很快跟進來,可等了半響,除了青磚牆上的枯藤擦著磚縫沙沙作響外,並無其他異動。

正當她以為是她出現錯覺,鬆了一口氣時,下一刻,耳邊突然響起破空聲。

不是腳步聲,是鐵器劃破空氣的銳響。

蕭至寧幾乎是本能地往旁邊一撲——在蛇窩時,若有落石從崖上滾下來,她總能在砸到身前的瞬間躲開。此刻她貼著地麵翻滾,肩胛骨擦過巷底的碎石,火辣辣地疼,可那道寒光還是擦著她的發梢飛了過去,“當”地釘在對麵的磚牆上。

是把劍。劍身窄而薄,此刻還在微微震顫,劍身上映出她驚惶卻未亂的眼。

接這還沒等她站穩,那劍突然從牆上彈起,像有隻無形的手握著,再次朝她刺來。這次的速度更快,直指她心口,蕭至寧足尖在牆根一點,借著反力往後退,後腰撞在堆著的竹筐上,筐裡的碎布滾落一地,她卻借著這一撞的力道,險險避開劍鋒——可劍刃還是掃過她的小臂,一道血口瞬間綻開,血珠順著指尖滴在青石板上。

“誰?”她咬著牙低喝,聲音因疼痛微微發顫,卻沒亂了陣腳。

沒有人應聲。

那劍像活了過來,在暗巷裡盤旋遊走,時而貼著她的耳際飛過,帶起的風割得臉頰生疼;時而擦著她的腳踝掃過,劃破裙擺的同時,留下一道淺血痕。對方根本沒想立刻殺她,更像在戲耍——就像孩童用樹枝逗弄被困住的小蟲,看著她狼狽閃避,看著她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蕭至寧的力氣在快速流失。她的肩膀被劍刃劃開一道深口,血浸透了襦裙的肩頭;小腿被掃中時,踉蹌著撞在竹筐上,膝蓋磕出青淤。她能感覺到血順著脊背往下淌,把後背的衣料浸得發沉,視線也開始發花,可那把劍還在眼前晃,像道甩不開的影子。

終於,在她又一次閃避時,腳下被滾落的竹筐一絆,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劍刃趁機掃過她的側臉,留下一道血痕,血珠滴進眼裡,視線瞬間被染紅。

她趴在地上,手指摳著磚縫,卻連撐起身子的力氣都快沒了。身上的傷口密密麻麻,血順著衣角在地上積出一小灘,整個人像從血海裡撈出來的。

那把劍終於停了,懸在她頭頂半尺處,劍刃上的血珠緩緩滴落。

巷口的光線被一個人影擋住。

蕭至寧眯著眼,透過模糊的血色看去——那人穿著青布劍袍,袍角繡著半片流雲紋,隻是紋路已經陳舊發白。他走得很慢,木屐踩過地上的血漬,發出黏膩的聲響。走到她麵前時,他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冷得像結了冰的潭水。

“青雲宗……”蕭至寧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她曾在林素薇的院中見過她拿著這樣式的衣袍發呆,手指摩挲著那半片流雲紋,眼裡閃爍她看不懂的情緒,和平時的她大相徑庭,隻是可惜,很快她就發現有人進來,又恢複了往日模樣。

也許是當時林素薇的模樣給她的印象太深,她便將那紋路悄悄的記了下來,後麵一番打聽後才知道,那衣袍是青雲宗的製式,流雲紋更是他們的標誌。

男人沒說話,隻抬手按在腰間的劍鞘上。懸在半空的劍突然“錚”地一聲,飛回他手中,歸鞘時發出輕響。

他看著地上幾乎失去意識的蕭至寧,嘴角似乎扯了扯,卻沒什麼溫度:“靖王府的小郡主,你可真讓我……驚訝啊!”

他乃三階六境·玄鏡中境“界通境”高手,雖有刻意放水要折磨人的意思,卻也沒想到蕭至寧真能在他手下撐這麼久!

從確定來人可能是青雲宗弟子後,蕭至寧的一顆心就在不斷的下沉……

“看你這臉色,是知道些什麼了?”男子緩步走近,靴底碾過地上的血漬,發出黏膩的聲響。他臉上掛著笑,眼尾卻抽搐著,像被無形的線扯著,聲音裡帶著種被歲月泡爛的怨毒:“是知自己罪孽深重,所以無顏麵對嗎?”

蕭至寧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傷口裡,疼意讓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她知道此刻該隱忍,該想辦法脫身,可胸腔裡的燥鬱像被點燃的枯草,燒得她忍不住發抖——她憑什麼要被“罪孽”兩個字壓著?

“與我何乾?”她抬起頭,血順著額角滑落,滴進眼裡,視線一片猩紅,可聲音卻沒斷,“青雲宗覆滅之時,我都還沒出生。這罪孽,怎麼也算不到我的身上?”

她的不甘像未熄的火星,在眼底亮著。她沒見過青雲宗的山門,沒害過任何一個弟子,她的命是在蛇窩石縫裡、王府藤條下掙來的,不是誰用來償還舊怨的物件。

男子卻突然嗤笑出聲,那笑聲又尖又冷,像碎玻璃刮過石麵:“無辜?我青雲宗三百七十二名弟子,晨起練劍時劍穗能映亮半座山,暮時誦經時聲浪能漫過雲頂,他們因蕭玦、林素薇喪命,又何其無辜?”

猛地往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眼睛裡的紅血絲像蛛網似的蔓延開:“你身上流著他們的血,就不算無辜!”

說到這裡,他突然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神色陡然癲狂起來,聲音又急又厲:“當年是蕭玦!他疑心我們青雲宗要反,疑心我們會覆滅皇權,非要置我們於死地!還有林素薇,那個蠢毒的女人!她明明是宗主之女,卻幫著外人,親手打開了護山大陣!那大陣可是我們最後的屏障啊……她一打開,箭雨就像蝗蟲似的落下來,弟子們像割麥子似的倒下……”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嘶吼,唾沫星子濺在蕭至寧臉上:“如今,他們躲在王府裡當他們的靖王、靖王夫人,而我,卻要如同陰溝裡的老鼠一樣,四處躲藏,你要怪,就怪命吧,你命不好,生來,就是要替他們抵債的。”

抵債?回想起多年前的密林懸崖,回王府後的漠然忽視,再到如今的被追殺,蕭至寧有一瞬間的恍惚,難道,這真的是她的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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