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啥?快說!趕著睡覺呢…”
大西店鎮上藥店老板禿著腦袋,光著膀子催促著。
2008年,三伏天,正當午。
藍色玻璃反射的太陽光刺著白念之的眼睛。
她抿嘴正準備回話,一旁的丁貝貝開了口:“就要個驗孕棒。”
“要那種很快有結果的。”白念之補了一句。
老板扔下一盒大衛驗孕棒,瞥了一眼兩個約莫二十的姑娘,不懷好意的笑:“瞎玩出事了吧?要打掉不?我有關係可以打,麻利的很,還不留檔。”
“不用!您真愛操心!”白念之捏住驗孕棒,拉起丁貝貝回了集體宿舍。
靠土路邊的六人集體宿舍裡,太陽光擠進來,塵土蒙蒙。
宿舍外拖拉機拉土的轟轟聲,吵得白念之心煩意亂。
她摸到膨脹的胸部,再看看發緊的小腹,手裡的驗孕棒顯得諷刺。
“快去測吧,念之,早知道,早想辦法。”
暑熱,汗比尿還來的猛,幾滴尿滴在尿杯裡,黃澄澄。
白念之盯著說明書,把驗孕棒插進杯裡,心快跳出嗓子眼。
果然兩道褐紅色的杆飄了上來,白念之頓時感覺天在旋、地也在轉。
衛生間的鏡子斑駁的水痕裡,她的臉正發著青。
鬢角兩邊剃須刀推的見青的黑茬冒了出來,她瞧著自己那頭超短的紅頭發散在頭頂,露出汗涔涔的額頭。
往底下看,那雙細長的丹鳳眼,血絲密布。
她自嘲:就這男生的打扮?!也能和懷孕扯上關係?媽的!”
不過,就這模樣怎麼看都算個問題少女。
她撿起驗孕棒,洗把臉,往宿舍走。
“怎麼樣?念之,你快說啊!”丁貝貝堵在門口追問。
“真有了,真沒想到,我也能中招。”白念之點起一根煙,吸了一口,頓時雲霧繚繞。
她一身紅綠色的襯衣在閉塞的空間裡飄著,像一條媚水的青蛇。
白念之是好看的。
尤其是一身中性裝扮與凹凸有致的身材形成強烈的反差,這獨特的蓬勃朝氣,帶著俏皮的感官刺激。
在一眾來大西店鎮上實習的女大學生裡,她脫穎而出。
像一株北方塵土裡的野薔薇。
“和生格說,這個他要負責。”丁貝貝帶著心疼出主意。
“我就想著和他玩玩,再說了,我感覺…我倆還不太熟。”白念之彈彈煙灰。
“念之,我越來越不懂你了。”
“你玩不膩,是不是?”
“之前你提分手,浩子喝酒鬨著尋死,你也不管不顧,轉頭又搭上生格。實習的同學都怎麼傳你的事,你一點也不打聽?”
“你變了!大學你也不這樣!?”丁貝貝紅著眼數落著,作為陪伴四年的好友,她最有資格痛批白念之。
“浩子比我小,我們不適合,我們開始之前,我就提醒過他,遲早要分手的!”
“那生格呢?”
“生格……見他第一眼我就喜歡!他和其他人不一樣!”白念之掐煙輕笑。
“哪裡不一樣?你喜歡他騎術好?喜歡他是馬場教練,獨來獨往?”
“還是喜歡他的前女友還住我們宿舍?”
“哈哈!你全說對了,貝貝。這些我都喜歡,我還喜歡他身上蒙古族的勁兒,和我們班男同學都不一樣。”
“我服了你了,白念之!那你趕緊去找你的生格王子,準備和他回新疆吧。”丁貝貝把白念之推出了宿舍。
白念之想起生格,心裡就偷笑。
縱橫情場,從不留情的白念之,偏偏在生格身上栽了跟頭。
那天,晨光漫過疆場,白念之正帶著新客戶選馬匹,馬場上一個背影看的她出神。
男人猛的躍上一匹栗色馬的脊背,沒戴鞍韉,隻穿了一件純白的襯衣。
挽起的袖口處,露出小臂上結實的肌肉。
顯然栗色馬是新到的馬匹,還在馴化中。
隻見它前腿騰空,後腿狂踢,眼看著就要把男人甩下來。
突然他腰身一沉,齊膝的馬靴死死夾住馬腹,指尖扣住鬃毛。
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一雙亮得驚人的眼。
褐色瞳孔裡還映著栗色馬躁動的影子,卻半點不見他慌亂。
“乖!”他低喝一聲!手掌在馬頸上重重一拍!
落地時馬收了幾分野性!
四蹄踏得草地簌簌作響!
再一聲嗬斥,栗色馬前蹄揚起,黑色陰影撲麵。
一縷風來,男人回頭,目光就這樣炙熱的打在了白念之身上。
“你就是吳城來的大學生?”生格笑著問。
“那你就是馬場的浪子生格咯!”白念之也嬌俏的回。
“哈哈,誰跟你說我是浪子?”
“我隻知道馴馬的就是生格,整個馬場隻有你有資格馴馬!”
“至於你為什麼是浪子,該問問你那些前女友。”
“我也知道吳城新來了一批實習生,清一色的漢族姑娘,其中有一個紅頭發,一來就甩了幾個小男生,就是你吧?”生格下了馬,湊近白念之。
一股淡淡的草香混著熱浪襲來,白念之看著那雙褐色的眼睛,高挺的鼻子。
一瞬間,耳畔就起了火,心臟如鼓點擂動。
“是我,算你聰明。”白念之高抬頭迎上那雙眼睛。
顯然不是對手!
生格似乎是帶著某種情蠱在看白念之!
尤其是他的笑,帶著吃透她的念頭。
越逼越近。
“啊!我想起來了,你看過香港電影《旺角卡門》嗎?你的眼睛很像裡麵的表妹,看著溫柔實際藏了鉤子,又軟又韌,好迷人。”
單刀直入!
白念之感覺透不過氣!
“是嗎?那大教練你真是涉獵廣泛,第一次見就這麼會撩的嗎?”白念之收起了怯生,找回點往日的信念,故作鎮定的問。
“原來你們漢族姑娘管這叫撩?有意思,對了,你那小男友好像是今天的火車回吳城吧?你不去送嗎?”
“不去,我們已經分手了!還送來送去折騰?你以為都跟你一樣。”白念之連忙劃清界限。
“行,你要不忙的話,晚點陪我去馬廄裡看看9547。它的腿該換藥了。”生格扔下話,上了馬,轉身馳騁疆場。
“你怎麼知道我會去?”白念之喊。
沒有回應,隻有塵土漫漫裡,高大的身影踩著馬鞍上的腳蹬上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