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
三進的院落雖然不算什麼,可在京城這種寸土寸金房價高得要命的地方,還是很值些銀子的。
寧照安今日也不比李瑜閒,光是熟悉皇帝賞賜的那些奴仆,給他們安排崗位就花了她大半天的時辰。
兩口子腹中早已唱起了空城計,乾脆放下手中的活計,準備先飽餐一頓安撫好五臟廟再說。
魚香肘子、羊肉鍋子,另外再加上幾道解膩的小菜,一家三口便坐一起在琉璃門後用起晚飯。
庭院中大雪紛飛,屋內暖意濃濃。
調皮的李淳坐在爹娘中間扒著飯,將不愛吃的白菜悄咪咪埋到米飯底下,準備趁著爹娘不注意丟給門口趴著的大黃吃。
大黃是從營山帶來的,隔壁鄰居家的老黃下的崽。
因為孩子喜歡,便接到京城來享福了。
李瑜好肉,尤其愛這肘子的皮。
一半的肘子皮進了他的肚子,正待將另一半也吞入腹中,筷子卻被寧照安的筷子給夾著,強製挪到羊肉湯裡的白菜上。
“夫君,飲食應當適當,不可過於貪口腹之欲。”
他又比不得那些武將,成日舞刀弄槍消耗大,吃再多肥膩的油水也無事,文官兒天天坐著便不適宜了。
“行。”
李瑜想想覺得有理,隻不過還是夾了筷子羊肉,和白菜混著送入嘴裡,方才覺得那菜好吃了些。
他這活兒費腦子,不多吃些肉不行啊。
寧照安給丈夫碗裡多加了些麻醬,柔聲詢問道。
“那要依你的意思,皇商的事情你是非管不可了?”
依她看,夫君根本沒必要多管閒事。
這事兒就算是夫君不管,陛下也一定會想辦法的,何必又非要去當那出頭的椽子呢?
隻是為人臣子的,若不能解君憂,便會被遺忘在某個角落。
“我是想管。”李瑜喝了口羊肉湯,發出舒服的喟歎:“可惜陛下那意思,卻似並不想讓我摻和進去。”
查蕭家肯定得下江南,這一去少則一年多則兩三年的光陰。
趙總如今拿他當貼身秘書,看樣子根本不想他離開京城。
寧照安抿嘴:“說得也是,你不過告假半年,結果才四月就被召回,陛下怎麼可能放你去外地那麼久?”
隻怕夫君的船還沒有到江南,召他回京的聖旨便又到了。
見爹娘說話顧不上自己,李淳便鬼鬼祟祟地夾起碗裡的白菜,悄咪咪地丟到了桌子底下。
大黃見小主人丟了東西便湊了過來,卻是聞一聞便甩著肥肥的屁股走,狗眼裡頭滿滿的嫌棄。
他平日都吃肉的,誰吃這寡淡無味的白菜啊。
李瑜將筷子換了個頭後,毫不客氣地敲了敲兒子的腦袋。
“胖仔,不可挑食!”
小雪不收菜,必定遭凍害,所以普通百姓吃的是醃製、或者是地窖保存的白菜,過了小雪後的新鮮白菜就貴了。
他們官員吃的是大棚子的白菜,早上剛從地裡摘出來,晚上就到了達官貴人的餐桌。
新鮮,水靈,二十文錢一顆,和肉一般的價錢。
這小子不當家不知油鹽貴,居然將肉價一般的新鮮白菜給不吃素的大黃吃,真是個敗家子。
李淳滿臉都寫滿了不願意,道:“狗都不願意吃的東西,為何爹偏偏就要給兒子吃?”
狗子不是人,但是他分得清好壞啊,他不吃的肯定就不是好東西,他明明看到爹也不愛吃白菜。
李瑜重新給兒子夾了白菜,示意他將菜給吃乾淨。
“大黃不吃這白菜,那是因為他不知白菜的好處,若他知道便會同你搶著吃。”
小家夥看了看大黃,再看看滿臉認真的老爹。
最後還是磨磨唧唧地將菜吃了,竟也覺得沒有特彆難吃。
寧照安眨眨眼,腦子裡將夫君這句話過了好多遍。
恍然大悟。
內閣七人是輪流早晚班當值,李瑜在宮門得罪了寇朋以後,還沒來得及倒時差就被調成了晚班。
晚班是戌時初到次日卯時初,大臣在文淵閣待命處理白日剩下的政務,然後以防皇帝腦子有病忽然想召見大臣。
或討論政事、或是討論詩詞歌賦。
總之得讓皇帝想說話的時候,能馬上找得到人就是了。
白日本來就沒有睡好,到了晚上李瑜打著哈欠就來到文淵閣,找到自己的辦公位坐下。
雙腿放在書案上癱著,盤算著再眯一覺的可能性。
劉硯聲見他居然來了,忍不住道:“這寇大人怕是與李諭德過不去吧,這才回京第幾日啊?”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可他已然發現寇朋是個善嫉的小人,如今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與他同值夜的張恒搖搖頭:“墨遠兄,你說話還是多注意注意吧,因為你這張嘴都值夜仨月了。”
旁人都是一月一輪值,他倒好,寇朋和崔首輔像是將他給忘了似的,如今說話卻還是學不會把門兒。
他們是離皇帝最近的臣子,可皇帝晚上也是要睡覺的,想要在皇帝跟前刷臉最好還得是白日。
劉硯聲值夜的這三個月,一次都沒能單獨奏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