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幕初降,京城第一勾欄青花樓內燈火通明。
蕭景——越國公府的大公子,此時剛踩著家奴的脊背下了馬車,那家奴被踩得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蕭景皺著眉不耐煩地道:“嘖,這肉凳子的脊骨怎麼又有點硌人了,上月不是剛換過麼?”
於他而言,這些人不過是個會喘氣的台階而已。
踩舊了,便該換個新的。
家奴沒有被嫌棄的難過,隻是在心裡重重地鬆了口氣,看來自己很快就能從這要命的活兒裡解脫了。
蕭景昂首踏入清花樓中,老鴇們便立刻臉上堆起的諂笑,帶著酒娘們簇擁著他到最樓中最貴的包間裡坐下。
杯盞交錯,鶯聲燕語。
他半眯著眼沉浸在溫柔鄉中,享受著祖與父這兩代人為他創造的,這樣優渥人上人的日子。
喝了酒,吃了菜,自然是要耍一番。
京都城的這些姑娘們,他倒要嘗嘗和杭州府的有什麼不同。
他正要攬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走向青花樓後院的上等客房時,頭頂的窗欞卻忽然猛地一響。
一大盆餿臭的潲水竟迎麵澆下,蕭景下意識抹了把臉,指尖卻沾上幾片爛菜葉子還有些米飯。
“豈有此理,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竟敢暗害爺?”
他從小就是錦衣玉食,就是上廁所都沒聞過一點臭味。
來了京城居然受這氣?
不管是怕被遷怒,還是怕惹客人嫌棄。
總之原本在他身旁的酒娘,全部都一個個地跑了個乾淨,回去該換衣服的就換衣服。
蕭景此時的怒火沒有辦法發泄,隻能狼狽地抖落著衣袍上的穢物。
周遭幾個路過的雜役死死低著頭,肩膀可疑地微微聳動。
遠處的老鴇們、小二,包括剛剛還推杯換盞的狐朋狗友,這會兒也都假裝沒看到誰也不往前湊。
“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們的狗眼!”
蕭景的目光如刀般掃過四周,發狠地對隨從道,
“去讓人將青花樓給我圍了,將使壞的人找出來。”
隨從聞言都快哭了:“公子,這是在京城……”
天子腳下,與杭州府怎麼能一樣呢?
見他們公子怒氣還沒有消除,那隨從又連忙解釋道:“青花樓的老板,聽說是慶國公……”
他們入京沒帶太多人手,彆到時候死在京城都不知為啥。
這時候他才想起離家時父親囑咐,說讓他千萬彆在京城裡惹事,蕭景隻好強忍著惡心和怒火吼道。
“更衣!”
這要是還在杭州府的話,整個樓的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在仆役簇擁下,他快步走向專供貴客歇息的小院,隻想趕緊將身上的衣裳給換了。
就在他剛踏上小院台階的瞬間,他身邊的隨從在黑暗中,卻跟商量好似的齊齊摔在了地上。
“沒長……唔……”
還不等蕭景破口大罵,一個黑衣人便忽然出現死死捂住他的嘴,將他驚叫聲硬生生堵了回去。
另一隻手扭住了他的右臂,蕭景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控製起來,眼睜睜地就這麼被夾帶到了一個漆黑的小黑屋裡。
還來不及說話,拳頭就跟雨點一般落到他的身上。
大概吃了七八九個肉坨子吧,那黑衣人終於說話了。
“這位公子,滋味如何?”
蕭景痛苦地悶哼了一聲,才問道:“你是誰?你知不知道小爺是誰?小爺沒得罪過你吧?”
他剛剛進京,根本沒機會得罪人。
沒人問答。
隻是話音落下的瞬間,他隻覺得聽到一股呼嘯的風聲,然後臉上就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打得蕭景腦袋嗡的一聲巨響,半邊臉感覺瞬間麻木,嘴裡也感覺到股濃烈的鐵鏽味。
自己牙齒的鬆了。
毆打仍在繼續。
那人這時候卻又開始說話了:“這場打叫做泰山壓頂,專鎮您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跋扈氣焰。”
像是穿著硬底鞋的腳,又重重地踩在他的背上,使出的力道讓他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原來踩在人的背上,居然是這種感覺。
雖然才過了小半個時辰,可蕭景卻覺得仿佛過了一百年那麼久。
毆打終於停了!
腳步聲開始向門口退去!
“蕭大公子。” 忽然,那人的聲音卻在門口響起:“今日我奉我家老爺的命,送這頓‘醒酒湯’給您嘗一嘗。”
“亦是替那些被您踩過、被您的‘貴眼’看低了的那些草芥們,出口氣也是給你提個醒兒。”
“您那國公府的招牌,在這四九城的犄角旮旯裡,未必時時都好使,出了杭州府您還是夾著尾巴做人比較好。”
腳步聲徹底地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蕭景才聽到自己隨從慌亂的呼喊聲,還有京兆府尹下令封樓的聲音。
到底,自己得罪了誰呢?
青花樓最豪華的院子裡。
顧明遠聽著下人的報道皺了皺眉,卻也沒往心裡去。
“查不查得到,就全看府尹大人自己的本事吧。”
隻是這背後之人嫉惡如仇的脾氣,和自己還真的有點像,若有機會倒是可以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