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抬抬手,讓人將錢天寶單獨帶去一個審訊室。
“什麼?”
“我不乾!”
畢竟基因就擺在那裡,錢天寶雖然紈絝卻並不蠢笨。
聽到他讓自己去銀號換銀子後,當即便猜到李瑜想要做什麼,所有他抿著唇拒絕得毫不猶疑。
“你自己慢慢兒查吧。”
父兄待他那麼好,他怎麼可能背叛父兄呢?
李瑜雙手放在膝前,語氣有些無情和篤定。
“你沒有選擇的,你知道你們會是什麼下場嗎?”
錢天寶囁嚅了下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最好的情況是流放,最差的情況不就是砍頭了嗎?
那麼多例子擺在眼前,死就死吧,他願意和父兄死在一起,
李瑜輕輕歎了一聲,就像是在與朋友說知心話。
“流放的路上苦啊,特彆是女眷。”
聽到女眷這兩個字,錢天寶忍不住抖了一下,腦海中又想起了妻子那張恬靜嬌羞的臉。
她……她比自己還小兩個月呢,卻要陪著他們錢家人遭罪。
李瑜見他這樣,便知道自己這步棋算是走對了。
雖然錢天寶是個紈絝,可成親後就莫名其妙收了心。
都是過來人,剛成親半年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
他的新婚妻子,絕對得他心且相貌不俗。
錢天寶這人不做生意不入仕途,和他那些沉浸權政的父兄不同,他還是個很純粹的少年。
更何況,他的妻子肚子裡還懷著孩子。
李瑜的聲音就像是魔鬼的手,狠狠地揪著錢天寶的心:“從前被範承遠流放閩南的禦史韓聲知道嗎?”
見錢天寶不說話,他好心地將答案告訴了他。
“他和他的妻子,被範承遠安排分隔兩地流放,韓聲流放閩南,他的妻子被流放遼東。”
“那時候他的妻子還懷著身孕,路上押送的官兵榨乾她的錢財後還不放過她,欺負了她。”
“結果孩子沒了,韓聲的妻子也自儘了……”
錢天寶聞言整個身子都在抖,他舍不得妻子還有姐妹遭這罪,可是……可是他怎麼能背叛父兄呢?
“這還是好的,你知道不好的會如何嗎?”
李瑜見他這樣有些不忍心,可他覺得說狠心些其實也在幫他。
錢天寶如果能戴罪立功,說不定他真的可以與他的妻子,可以逃過一劫回鄉去好好過日子。
少年聲音顫抖:“會如何?”
這已經都這麼慘了,難不成還有更慘的?
李瑜輕聲回憶道:“範承遠砍政敵腦袋的時候,政敵家的女眷多半充入教坊司,或賣笑或賣身千人……”
他話還沒有說完呢,錢天寶就忍不住捂住耳朵瘋狂大叫道。
“夠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不管是好的結果還是壞的結果,他都不想要再聽下去。
“你這是何苦呢?”
李瑜歎了口氣,抬手讓鐵衣端了吃的喝的出來,然後拍著他的肩像個大哥哥一般開解道。
“你父兄對你再好也是罪犯,勢必是要連累家人的,你今日就算是不幫我,我也能想到彆的法子去查案。”
“那時候你便得與你父兄一同受罪,你個大男人倒是死的痛快,可你家的女眷就苦了。”
擺在她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死了殉節,要不然活下來受辱,萬一殉節沒死透那比死了還難受。
李瑜扶著他的肩膀,語氣帶著些微微憐憫。
“這世道女子本就艱難,你妻子與她肚子裡的孩子隻能依靠你,為了自己的妻兒你也該自私些。”
“左右前麵都是一條死胡同,何不為自己為自己妻兒爭一條出路呢?”
這話說出口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恥,可是不這麼說這少年怎麼想得開呢。
錢天寶要是想不開,那贓銀就沒那麼好找出來。
贓銀要是找不到,他就沒辦法給朝廷那幫酸東西一個交代,皇帝也不能給天下學子一個交代。
沒了這個交代,那他這官兒還要怎麼當啊?
錢天寶看著李瑜半晌,忽然笑了,還笑出了眼淚。
“李大人,若有朝一日,有人拿你的妻兒威脅你,你會不會覺得那人很卑鄙?會不會想殺了他?”
這就是讀書人,這就是讀聖賢書的文官兒。
怪不得父親常常說:天寶不想讀書便不讀就好了,這條路臟得很,為父隻盼天寶每日喜樂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