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咬著魚歪著頭,仔細在心裡分辨爹爹的意思。
爹爹這話的意思是:皇帝確實想收拾顧家所以翻臉沒錯,顧家也委實算不上什麼清白委屈。
可是他不明白。
為什麼皇帝忽然想收拾顧家,為什麼大家替不算清白的顧家叫屈。
大人的世界,都那麼複雜難懂的嗎?
第二日早朝後李瑜被趙翊留了下來,得知顧明遠沒說出興安帝的下落後倒是也沒生氣。
“早知道不會如此容易,朕的這位舅舅看著是玩世不恭,認真起來那嘴就像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他不是不理解小舅舅的想法,無非就想保住趙柏一條命而已。
可是,他卻沒替自己這個皇帝想想。
就算是趙柏自己不想當皇帝,他自己也無心幫助趙柏複位,可是外頭那些彆有用心的人呢?
萬一趙柏被他們先找到,那天下不就又會大亂了嗎?
就像是前朝皇帝的那個遺腹子一樣,被範承遠等人利用,造成他大雍差點兒出了大紕漏。
“陛下莫急。”李瑜拱手道:“昨日臣在慶國公府釣了一下午魚,聽了國公爺說了一下午先帝待他的恩情,還有同陛下與先太子的兒時情義。”
他說著話,不動聲色地觀察趙翊的神色。
見他表情沒有絲毫反感,甚至還有些動容才繼續道。
“臣說句不該說的話,其實國公爺此舉也是忠臣。”
推己及人,你如果是皇帝。
你真的想要個毫無人情,背主不算還要他性命的臣子嗎?
趙翊顯然也是想到這一點,所以他才沒有下死手,而是選擇給顧明遠一點選擇的餘地。
他更不願意百姓私下議論他,說他對娘舅無情。
李瑜繼續道:“臣觀國公爺不是不同陛下想說,隻是心中仿佛有什麼顧忌,所以很是為難的樣子。”
顧明遠能有什麼顧忌?
趙翊不耐煩地擰了擰手中的扳指,其實不就是害怕自己會要趙柏的命嗎?
可這又咋了?
他就是想要趙柏的命,這天底下根本沒有兩個皇帝的道理。
難不成還要自己先保證不殺趙柏不成?
趙翊壓根兒不想做這個保證,他可不想到時候被臣子質問為何食言,更何況他不能主動提出這種背信的想法。
顯得他這個皇帝很陰險。
除非是臣子提出這個建議,他推脫不得以後勉強接納。
李瑜知道話說到這裡,若是再說下去就不合適了。
“陛下,臣會繼續去勸國公爺的。”
趙翊揮揮手,李瑜便下去了。
望著李瑜的背影,趙翊緩緩地歎了口氣。
子璿這人好是好,就是太像他的老師了。
太正了!
出了紫宸殿剛好遇到崔延齡,趙柏的事兒到底是瞞不過這些近臣的,想到最近陛下心情不好。
崔延齡便主動同他搭話:“這事兒也屬實是為難子璿你了,怎麼?慶國公還是不肯說?”
李瑜心裡嘲諷他表裡不一,麵前卻裝的憂心忡忡。
“是啊。”
“國公擔憂那位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偏偏陛下又不肯鬆口,這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誰都明白。”
反正都是聰明人,說話也沒必要太委婉。
罷罷罷。
反正自己也是表裡不一,原諒老崔這個偽君子又能咋滴?
崔延齡心中微微一動,對此事瞬間便有了計較。
“子璿快去忙吧,我去尋陛下商議些正事。”
眼下陛下最依仗這李瑜,可李瑜居然連這麼簡單的事也辦不好。
還是得自己去,好叫陛下知道還是他用得順手些。
李瑜心中冷笑麵上還算恭敬,隨意敷衍了幾句,便年帶著幾分官方的微笑去找顧明遠釣魚去了。
崔老頭還能夠商議什麼事兒?
不就是想給皇帝出主意,讓皇帝假意答應不要趙柏的命,在找到人的時候再讓趙柏莫名其妙死掉嗎?
崔延齡以為李瑜沒有想到這個法子,實際上他在皇帝囚禁顧明遠那會兒,就已經替皇帝想到了。
他習慣性站在所有人的困境,幻想如果是自己遭遇了此事,那麼他應該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隻不過他要保持自己的人設,他在皇帝心裡是光明磊落的君子。
既然光明磊落的君子,怎麼能想出這種沒有信義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