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遠的眼睛忍不住緩緩瞪大,裡麵閃過許多情緒。
先是震驚李瑜這個讀聖賢書、根正苗紅的讀書人,居然會想出這種欺君的主意不說,還這麼大咧咧地告訴自己。
要知道自己同李子璿在今日之前,從來沒有坐下來好好說過話,他難道就不怕自己把他賣了嗎?
李瑜早知道他在想什麼,淡淡道:“你就是把我賣了,陛下也隻會當你是故意挑撥離間。”
他可是王明楓的門生,這可是皇帝眼中天然的濾鏡。
而且,他和顧明遠不熟。
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會覺得李瑜會冒風險說這些。
顧明遠:“……”
他先覺得李瑜太自信,然後就是覺得很高興。
李瑜說的這也不為失是個法子!
最後剩下的卻是擔憂:“可是陛下可不是興安那個小皇帝,萬一被陛下知道我在騙他……”
那他豈不是就死的更慘了嗎?
“那就想辦法不叫陛下知道。”李瑜語氣還是淡淡的,甚至還有點嫌棄:“你幫著陛下拿了天下,興安皇帝怕你賣了他,所以逃掉了非常合理。”
以前打假仗的時候不挺能演,怎麼這會兒就不會了?
“陛下就算懷疑,可你咬死了他也不能把你如何。”
趙翊的性格他也摸了個六七成,這家夥十分重視自己人設。
“隻要國公爺在將來的日子,什麼事兒都順著陛下的意思去辦,那你就還是陛下的好舅舅。”
顧明遠聽了李瑜這番話,心中仍然還是有些忐忑,但更覺得自己也沒彆的好法子了。
他皺著眉頭望著池塘上靜靜的魚竿,許久才緩緩道。
“此事乾係重大,若稍有差池你我便是滿門抄斬之禍。”
是現在就接受奪爵幽禁,還是等來日東窗事發滿門抄斬。
這個謊言瞞到趙翊駕崩以後,真的可以嗎?
李瑜神色鎮定,微微拱手笑道:“國公爺謊話連篇,到時下官自然是被國公爺所蒙蔽之人。”
被發現要抄也是抄你的家,跟我李瑜有什麼關係?
顧明遠:“……子璿說得是,子璿對這些事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雖然他覺得此人跟他想象的忠臣不一樣,但是他依然感激他冒著風險為自己出謀劃策。
李瑜低聲道:“立馬說出興安帝的下落像是騙人的,你好好想想怎麼將謊圓得漂亮,最後一天再告訴我就行。”
說是讓李瑜查顧家枉法的案子。
其實趙翊是給了顧明遠七日的時間,若是七日後還沒問出趙柏的下落。
那……顧家就沒有體麵了。
顧明遠點了點頭,心中暗自盤算著該如何編造這個謊言。
李瑜在顧府釣了一下魚,在顧明遠同他說想好的謊言之時,還時不時出聲替他圓得更像一些。
最後在日落時分,李瑜才提著在顧家釣到的兩條鯉魚,回家親自下廚做了糖醋鯉魚。
恩愛夫妻之間無話不談,隻是這種抄家滅族的話李瑜從來不說。
管住嘴。
畢竟掉腦袋的事情,能少讓一個人知道就少讓一個人知道,就算是再親近的人也得學會閉嘴。
不滿百日的盼盼除了吃就是睡,偶爾看見爹媽吃東西也隻是無能嚎幾聲。
她如今連雞蛋羹都不能吃,更彆說品嘗爹爹親手做的美食了。
李淳夾了筷子酥脆的鯉魚,學著爹爹的樣子沾了多多糖醋汁,滿足地品嘗過後才好奇地問道。
“爹爹,慶國公家真的枉法了嗎?”
他平日裡下學以後不怎麼愛坐車,都是走路回家,因為走路回家可以聽到許多有趣的事兒。
比如今日下學,便聽到百姓們在議論顧家的事情。
“他們都說顧家犯的那些錯處是子虛烏有欲加之罪,隻是陛下想找借口收拾勳貴而已。”
李瑜聞言歎了口氣。
趙翊早就知道百姓會這麼說,所以才給了顧明遠七日的時間,意思就是想讓他不要給臉不要臉。
李淳仰頭道:“爹爹,百姓說的是真的嗎?”
功臣忠心到最後若是沒有好處,那做一個忠臣又有什麼意義呢?
李瑜望著天真的兒子,良久才摸了摸他的腦袋。
“兒啊,你現在要明白的道理是:一個大家族能榮耀幾百年,真要查的話是絕不會被冤枉的。”
哪怕是法治社會的企業家,你要真較真起來還怕把人送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