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卷起細碎的沙塵拍打在祭壇殘垣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雲昭靠坐在一塊斷裂的黑色石碑旁,手中龍皇佩散發著柔和的金光,將方圓丈許照得通明。月汐躺在他身旁,藍銀長發鋪散在地,臉色仍有些蒼白。她肩上的傷口已經止血,但體內天魔血脈的波動仍未完全平息,偶爾會有一絲金芒從發梢閃過。
"冷"
月汐在昏迷中無意識地呢喃,身體微微顫抖。雲昭解下外袍蓋在她身上,手指不小心觸碰到她的臉頰,立刻被那異常的體溫驚到——一會兒滾燙如火,一會兒又冰冷刺骨。
他凝視著月汐的睡顏,腦海中回放著龍皇佩中獲取的信息。三萬年前那場大戰的最後時刻,月魔將在刺傷龍皇後突然人格分裂,善念與惡念激烈對抗。最終惡念占據上風,將善念強行分離封印,卻沒想到這道善念會在十萬年後轉世為月汐。
"雙生之魂,一善一惡"雲昭低聲自語,龍皇佩在他掌心微微發燙,似乎在回應他的思緒。
月汐忽然劇烈顫抖起來,藍銀長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淡金色,眉心新月印記扭曲變形,逐漸形成一道龍紋。她猛地睜開眼睛,瞳孔已變成冰冷的豎瞳。
"月汐?"雲昭警覺地後退半步,逆鱗戟悄然出現在手中。
"雲昭"她的聲音變得嘶啞陌生,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快走"
話音未落,一道金光從她體內爆發,雲昭被衝擊波掀飛數丈,後背重重撞在祭壇殘壁上。等他掙紮著爬起來時,月汐已經懸浮在半空,金色長發無風自動,周身纏繞著黑金相間的氣息。
"有趣的小家夥。"她開口,聲音裡帶著月汐從未有過的慵懶與傲慢,"這就是讓我的半身如此在意的龍血繼承者?"
雲昭握緊逆鱗戟:"月魔將。"
"聰明。"她歪著頭打量雲昭,忽然輕笑一聲,"不過彆緊張,這隻是暫時蘇醒。你的小月汐很快就會回來大概。"
她抬起手,一道黑金光束射向雲昭胸口。雲昭倉促橫戟抵擋,卻被震得虎口開裂,鮮血順著手腕滴落。
"你到底想乾什麼?"雲昭咬牙問道。
月魔將——或者說被暫時控製的月汐身體——飄然落地,緩步走近:"做個交易如何?我需要你幫忙找幾樣東西,作為回報,我可以保證月汐的人格不被吞噬。"
雲昭瞳孔微縮:"什麼意思?"
"意思是"她突然捂住額頭,臉上浮現痛苦之色,"該死這麼快就"
金發迅速褪回藍銀色,月汐踉蹌幾步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當她再次抬頭時,眼中已恢複清明。
"雲昭?發生了什麼?"她茫然四顧,看到雲昭手上的血跡後臉色大變,"你受傷了!"
雲昭沉默地看著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月汐似乎從這沉默中察覺到了什麼,臉色漸漸發白。
"我又失控了,是不是?"她聲音顫抖。
"不是你的錯。"雲昭最終歎了口氣,收起逆鱗戟,"先休息吧,天亮後我們離開這裡。"
月汐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默默點頭,蜷縮在祭壇角落。雲昭注意到她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雙手緊緊環抱著膝蓋,像是害怕再次失控傷害他人。
龍皇佩在掌心微微發熱,雲昭閉目感應,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地圖——北境某處被冰雪覆蓋的山穀中,有一座古老的墓葬。
"龍皇留下的線索"他心中暗道,"或許那裡有解決月汐血脈問題的方法。"
黎明時分,兩人離開荒原,向北方行進。
一路上,月汐異常沉默,隻有在雲昭詢問時才簡短應答。她的藍銀長發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眼底帶著深深的疲憊與自責。
第三天傍晚,他們在一處山洞過夜。雲昭外出打獵歸來時,發現月汐不在洞中。順著微弱的靈力波動,他在不遠處的小溪邊找到了她。
月汐背靠一塊青石,仰望星空,月光灑在她蒼白的臉上,映出兩道未乾的淚痕。她手中握著一枚冰晶,正無意識地在石麵上刻畫著某種複雜符文——雲昭認出那是古老的天魔文字。
"月汐?"他輕聲呼喚。
她猛地驚醒,冰晶從指間滑落。在看到雲昭的瞬間,她下意識擦去眼淚,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回來了。"
雲昭在她身旁坐下,遞過剛摘的野果:"吃點東西。"
月汐接過野果,卻沒有吃的意思。沉默片刻後,她突然開口:"雲昭,你應該離開我。"
"什麼?"
"我體內的東西遲早會完全覺醒。"她盯著溪水,聲音平靜得可怕,"到時候,我會變成你最危險的敵人。"
雲昭皺眉:"龍皇佩中記載,你是獨立的善念體,不是月魔將。"
"但我們的本源相同。"月汐苦笑,"每次失控,我都感覺自己在一點點消失。終有一天,我會被完全同化,變成那個怪物。"
溪水潺潺,倒映著滿天星光。月汐的倒影突然扭曲了一瞬,隱約變成金發豎瞳的模樣。雲昭心頭一緊,下意識握住龍皇佩。
"北方有座古墓。"他轉移話題,"龍皇佩指引我們去那裡,也許能找到解決辦法。"
月汐搖搖頭:"太危險了。如果在那裡我完全失控"
"那就趁你還能控製時解決問題。"雲昭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放棄你,就像你沒有放棄過我一樣。"
月汐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的絕望稍稍褪去。她輕輕點頭,終於咬了一口野果。
就在這一刻,雲昭注意到她脖頸處浮現出幾道細小的黑金色紋路,如同活物般緩緩蔓延。月汐似乎毫無察覺,但雲昭的心沉了下去——天魔血脈的侵蝕正在加速。
七日後,他們抵達北境邊緣。
氣溫驟降,呼出的白氣在眉睫上凝結成霜。遠處,連綿的雪山如同巨獸的脊背,在鉛灰色天空下沉默匍匐。
"前麵就是寒冰穀。"雲昭對照龍皇佩投射出的虛影地圖,"古墓入口應該在穀底冰湖之下。"
月汐裹緊鬥篷,嘴唇因寒冷而發白:"有人來過這裡。"
雲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雪地上確實有幾行模糊的腳印,還有法術灼燒的痕跡。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在一塊岩石下發現了一枚陰屍宗的符牌——與玄煞之前使用的一模一樣。
"陰屍宗還有人活著?"雲昭皺眉。
月汐檢查符牌,臉色一變:"這不是玄煞的,是陰屍宗大長老玄冥的標記。他應該已經死了三百年"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雲昭收起符牌,逆鱗戟悄然滑入手中:"小心行事。"
穿過狹窄的冰穀裂隙,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巨大的冰湖鑲嵌在群山環抱中,湖麵如鏡,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湖心處有個漆黑的洞口,像是冰層破裂形成的入口。
"就是那裡。"雲昭指向洞口。
就在他們準備踏上冰麵時,月汐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她脖頸處的黑金紋路驟然擴散,瞬間爬滿了半邊臉頰。
"月汐!"雲昭急忙扶住她。
"湖裡有東西在召喚我"她艱難地說道,瞳孔不斷在圓形與豎瞳之間變換,"不要靠近"
話音未落,冰湖中心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黑金光柱,直衝雲霄。整個湖麵劇烈震動,無數裂痕如蛛網般蔓延開來。
"退後!"雲昭拉著月汐向穀口撤退,卻發現來路已被一道無形屏障封鎖。
湖心的黑洞不斷擴大,一個模糊的身影緩緩升起。那是個與月汐有七分相似的銀發女子,身穿黑金戰甲,雙眼緊閉,被九條符文鎖鏈纏繞著懸浮在半空。
"月魔將本體"雲昭倒吸一口冷氣。
月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體內天魔血脈完全暴走,金發飛揚,戰甲覆體。她猛地掙脫雲昭的手,化作一道流光衝向湖心。
"月汐!"雲昭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就在他踏上冰麵的瞬間,整個湖麵轟然碎裂。冰冷的湖水吞沒了兩人,雲昭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隨後墜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
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色海麵,天空中懸掛著兩輪月亮,一金一銀。月汐漂浮在不遠處,被金色月光籠罩,而銀色月光下,赫然是那個從湖中升起的月魔將本體。
"歡迎來到我的意識海。"月魔將睜開眼睛,露出與月汐截然不同的冷酷笑容,"或者應該說我們的意識海。"
雲昭試圖遊向月汐,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月魔將輕笑著揮手,月汐緩緩飄到她身邊,兩人如同鏡像般相對而立。
"很驚訝嗎?"月魔將撫摸著昏迷的月汐的臉頰,"當年我強行分離善念時,沒想到這道分魂會變得如此有趣。"
"放開她!"雲昭怒吼。
月魔將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說道:"善念與惡念,本為一體。她越抗拒我,就越虛弱。而你呢,龍血小子,你打算怎麼救她?"
雲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想要什麼?"
"很簡單。"月魔將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需要一具新的肉身。這具封印之軀已經腐朽不堪,而月汐的身體完美契合。"
"休想!"
"彆急著拒絕。"月魔將輕笑,"我可以保留她的人格和記憶,隻是共享這具身體。否則"她手掌一翻,月汐痛苦地蜷縮起來,"我現在就徹底吞噬她。"
雲昭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龍皇佩在懷中發燙,傳遞出一道信息——唯一徹底解決月魔將的方法,是犧牲月汐的靈魂。
"選擇吧,龍血繼承者。"月魔將的聲音如同毒蛇般滑入耳中,"是與我合作,還是眼睜睜看著她死去?"
月汐在這時微微睜眼,虛弱地搖頭:"不要答應她"
黑海泛起波濤,兩輪月亮開始相互侵蝕。雲昭知道,當其中一個月亮完全吞噬另一個時,月汐與月魔將之間將決出勝負——而目前看來,月魔將占據絕對上風。
他必須做出選擇:相信月魔將的承諾,冒險讓兩者共存;還是執行龍皇的滅殺指令,親手終結月汐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