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紗,被初升的朝陽一寸寸揭開。林間露珠折射著七彩光芒,卻在這對師徒睜眼的瞬間悄然蒸騰。
胡萬生猛地跳起來,小臉漲得通紅:"前輩!我按功法修煉了一整夜,可靈氣就像漏水的竹籃——"他急得直跺腳,狐耳不自覺地冒了出來,"全都消失不見了!"
萬護法捋著胡須,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晨光落在他斑白的鬢角上,為那抹滄桑鍍了層金邊。"傻小子"他屈指彈在萬生額間,驚得那對狐耳倏地豎起,"你當人人都有你這樣的造化?腦海裡的傳承記憶,可比老夫這把老骨頭金貴多了。"
見少年仍是一臉茫然,老人歎了口氣盤腿坐下。他掌心朝上,一縷紫色雷光如遊魚般躍動:"修行第一步,謂之淬血。"雷光突然炸開,化作無數細密光點滲入萬生心口,"你昨夜吸納的靈氣,此刻正在淬煉血液。"
萬生突然捂住心口,驚覺皮下似有萬千蟻行。“我怎麼說渾身癢癢的”
"前日引雷霆為你開脈,本是為應急之舉。"萬護法指尖輕點,少年周身的靈氣突然顯形,化作淡金色絲線纏繞在經脈之間,"如今你每淬煉一分血液,將來化形便多一分圓滿。"
晨風掠過樹梢,帶落幾片新葉。老人忽然按住萬生肩膀,枯瘦的手指微微發顫:"好生修煉,"他眼底似有雷雲翻湧,又很快歸於平靜。
"希望你能振興我萬氏狐族。"
老人仰頭望向天際,渾濁的眼中倒映著流雲,仿佛穿越了千年時光。"當年狐祖尚在時,萬妖俯首,群狐朝拜。老祖坐化後"他的聲音突然哽咽,喉結滾動了幾下,"霧尾狐族一分為五,各奔東西。"
萬生看見老人眼中泛起水光,在晨光下閃爍如露。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卻又怯怯地縮回爪子。
"我們這一脈修雷法,自稱萬氏;白氏專修火法,塗山氏"老人突然擺擺手,衣袖帶起一陣微風,"罷了,不提這些陳年舊事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萬生身上,變得溫暖而堅定:"重要的是現在,是你。記住,你體內流淌著最純粹的狐祖聖血,這既是恩賜,也是責任。"
"好啦,不說這些沉重話題了!"萬護法忽然展顏一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像是陰雲散儘的天空。他拍了拍萬生的腦袋,語氣輕快起來:"淬血之後,便是在五臟中凝聚五顆內丹,俗稱'凝丹境'。"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輕輕點在萬生的眉心,一縷雷光順著指尖流淌,滲入少年的經脈。"來,讓老夫看看,你淬煉了幾成血液?"
萬生隻覺得一股溫熱的力量遊走全身,像是有人在輕輕撥動他的血管,探查每一滴血液的流動。他屏住呼吸,心跳微微加速,生怕自己修煉得不夠好,讓前輩失望。
萬護法閉目感應,眉頭先是微蹙,隨後漸漸舒展,最後竟露出一絲驚異之色。他睜開眼,目光灼灼地盯著萬生:"奇怪……你的血液淬煉速度,竟比尋常妖族快上數倍!"
萬生眨了眨眼:"這……是好是壞?"
"自然是好事!"萬護法哈哈大笑,笑聲中帶著幾分暢快,"看來狐祖聖血果真不凡,連淬血都如此迅猛!照這樣下去,不出三日,你便能淬血二成!"
“尋常狐狸化形後,淬血需耗十年之功,而你這狐祖聖血果然非凡,一夜便淬血半步,幾近二成。”萬護法輕撫胡須,眼中滿是讚賞。
“是時候傳授你一門法術,以作自保之用了。”
“我想學您那徒手引天雷的法術!”萬生眼睛一亮,滿是向往。
“額……那個你現在還練不了,內丹未成,尚無法駕馭那般強大的雷電之力。不過,你可以學這‘霹靂掌’。”萬護法微微一笑,手中雷光閃爍,凝聚成一本泛著電光的秘籍。
“好吧。”萬生略感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來,眼中閃爍著對新法術的渴望。
萬護法將泛著雷光的秘籍輕輕一拋,落入少年手中。
"霹靂掌重意不重形,看好了!"
老人枯瘦的右掌突然泛起青紫色雷紋,整隻手掌瞬間變得晶瑩剔透,能清晰看見骨骼間流淌的雷光。他對著三丈外的古鬆虛按一掌,"劈啪"的爆響。
身形一閃,手掌落在古鬆之上。
片刻間古鬆爆裂而來,化為碎屑。
碎屑紛飛中,萬生看得目瞪口呆,爪子不自覺地攥緊了手裡的雷光秘籍。他學著老人的樣子抬起手掌,指尖卻隻冒出幾縷微弱的電火花,像隻剛學會撲騰的雛鳥,連樹皮都碰不碎。
“急什麼?”萬護法笑著搖頭,“凝丹前的法術,全靠血氣催動。你現在淬血未足,能引動雷光已是難得。來,先感受掌心與血液的呼應——想象每一滴淬煉過的血裡,都藏著一顆小小的雷珠。”
萬生依言閉眼,果然覺出血管裡有細碎的麻癢在跳動,像是無數針尖在輕輕炸響。他試著將那股勁兒往掌心聚,掌紋間竟真的泛起一層淡紫光暈,隻是剛要成形,便“噗”地散了,震得他指尖發麻。
“不錯不錯,第一次就能引動雷息。”老人點頭,忽然話鋒一轉,“不過法術終究是末技。這世道,光會打可不夠。”他彎腰撿起半片炸裂的鬆樹皮,樹皮邊緣還凝著焦黑的雷痕,“就像這棵樹,看著粗壯,實則內裡早被蟲蛀空了,才禁不起一掌。”
萬生沒聽懂,隻顧著反複練習聚雷,直到掌心磨出薄繭,才勉強能讓雷光在掌心跳動半息。
“今日就到這兒。”萬護法收起笑容,從懷裡摸出個巴掌大的銅鈴,“這是‘驚狐鈴’,萬氏一族的信物。遇著危險時搖動,或許能引來同族相助——當然,能不能信,得你自己瞧。”
銅鈴入手冰涼,鈴身上刻著細密的雷紋,晃一晃,聲音卻不脆,反倒悶沉沉的,像埋在土裡的古鐘。
“前輩,您要走了?”萬生突然反應過來,狐耳耷拉下來。
老人沒直接答,隻是望著東方漸高的日頭:“你淬血將成,該自己闖闖了。往南走五十裡有座黑風城,城裡魚龍混雜,卻也最能長見識。記住,見人三分笑,不可全拋一片心——尤其彆信那些主動湊上來的‘好心人’。”
他拍了拍萬生的肩膀,這次沒帶雷光,隻留下些微暖意。“走吧,再送你一程。”
師徒倆一前一後穿行在林間,晨光透過枝葉,在他們身上織出斑駁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