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振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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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時,再出發

第一章陌生來電與舊地圖

a市的初冬總帶著濕冷的風。安然裹緊圍巾站在創意園的門口,看著玻璃門上自己的倒影——裡麵的人穿著洗得發白的羽絨服,手裡攥著剛打印好的設計稿,睫毛上還沾著點雨絲。

“城南設計”的工作室最近有點冷清。秋季文創的熱度過去後,訂單少了大半。林深每天蹲在畫架前畫老街區的素描,說是想攢夠一套畫冊出版,小雅則在咖啡館研究新的拉花圖案。安然知道,自己這個“助理”的位置,或許很快就不需要了。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時,她正低頭踢著腳邊的梧桐果。屏幕上跳動著陌生的區號,歸屬地顯示是鄰市的海濱區。

“喂,您好。”她的聲音帶著點被冷風凍過的沙啞。

“請問是安然女士嗎?”電話那頭是溫和的女聲,背景裡隱約有海浪聲,“我們是‘瀾海集團’人力資源部,在招聘網站上看到您的簡曆,您應聘的國內旅遊業務主管一職,我們想邀請您來麵試。”

安然愣在原地,風卷著碎雨打在臉上。瀾海集團她知道,是省內有名的旅遊地產公司,以開發海濱度假區和運營文化旅遊線路聞名。她投這份簡曆,純粹是某天整理舊文件時,翻出大學的旅遊管理專業畢業證書,一時衝動點開了招聘軟件。

“您……您看到我的專業背景了嗎?”她下意識地問。大學畢業後為了周明軒放棄了專業對口的旅行社工作,這七年裡,她幾乎快忘了自己曾是係裡最會做行程規劃的學生。

“是的,您的本科專業是旅遊管理,而且我們注意到您在畢業設計中做的‘城市文化微旅行’方案,和我們集團新推出的‘老街漫遊’項目理念很契合。”對方頓了頓,“當然,我們也看到您這幾年的工作經曆偏向設計,但跨界經驗有時反而能帶來新視角。”

掛了電話,安然站在雨裡,手指還停留在屏幕上“瀾海集團”的名字上。雨點落在手機屏幕上,暈開一小片水霧,像極了她此刻混沌又滾燙的心。

回到工作室時,林深正把一幅畫掛在牆上。畫的是雨中的大學南路,梧桐葉被雨水洗得發亮,街角的咖啡館亮著暖黃的燈。

“剛在門口看你站了好久,”他轉過身,手裡還拿著畫釘,“淋雨了?”

安然搖搖頭,把手機揣進兜裡:“接到個麵試電話,鄰市的旅遊公司。”

“旅遊?”林深有點意外,隨即笑了,“你大學不是學這個的嗎?我記得你說過,畢業設計拿了獎。”

安然沒想到他還記得。上次加班聊起各自的大學時,她隨口提過一句,沒想到他記在了心上。

“但我好幾年沒接觸這個領域了。”她有點猶豫,“而且要去鄰市,離a市有點遠。”

林深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雨:“我爸以前總說,機會像候鳥,不會總停在一個地方。”他轉頭看向她,“你心裡其實想去的,對嗎?”

安然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是啊,她想去。想去那個能看見海的城市,想去重新拾起被婚姻掩埋的專業,想去試試能不能找回那個在大學課堂上侃侃而談的自己。

麵試定在三天後。安然翻出壓在箱底的西裝套裙,熨燙時發現領口有顆鬆動的紐扣——那是結婚時周明軒陪她買的,說是“正式場合穿得體麵些”。她捏著那顆紐扣看了會兒,轉身從針線盒裡找了同色的線,一針一線地縫好。針腳歪歪扭扭,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出發前一晚,她把那盆從周明軒家帶出來的玉露搬到了林深的窗台上。“幫我照看一下?”她有點不好意思,“要是我沒麵試上,還得回來麻煩你。”

林深笑著點頭:“放心,我每天給它曬太陽。”他遞給她一個牛皮紙信封,“這是我畫的鄰市老街速寫,說不定能幫你做點準備。”

火車開動時,安然打開信封。裡麵是十幾張速寫,畫的是鄰市海濱區的老碼頭、青石板路、爬滿三角梅的騎樓。每張畫的角落都有小字標注:“下午三點的陽光最好”“巷子裡的糖水鋪營業到晚上八點”。

她看著那些線條流暢的速寫,忽然想起林深說過的話:“畫畫跟過日子一樣,最重要的是舒服。”或許,選擇讓自己舒服的路,本身就不需要太多勇氣。

第二章海浪聲裡的舊專業

瀾海集團的總部在海濱區的一棟玻璃寫字樓裡。站在樓下抬頭望,能看到遠處翻湧的藍綠色海浪,像塊被打碎的寶石。

麵試她的是國內業務部總監,姓蘇,是個穿著乾練西裝的女人,眼角有細細的笑紋。“安然是吧?”她翻著簡曆,“你的‘城市文化微旅行’方案我看過,當時在業內小範圍還挺受關注的,怎麼後來沒做這行?”

安然握著水杯的手指緊了緊:“畢業時家裡出了點事,陰差陽錯就改行了。”她沒說婚姻的事,有些傷疤不需要逢人就展示。

“有點可惜,但也不算晚。”蘇總監笑了笑,“我們‘老街漫遊’項目缺個能把文化和體驗結合起來的人,你做的設計工作,其實和行程策劃有共通之處——都是在講故事,對嗎?”

接下來的提問圍繞著具體的項目展開。從如何挖掘老街的曆史故事,到怎麼設計適合親子家庭的互動環節,再到如何用新媒體推廣線路,安然越說越投入,那些被塵封的專業知識像被海浪喚醒的貝殼,一個個浮現在記憶裡。

“最後一個問題,”蘇總監身體微微前傾,“如果讓你給這條線路起個名字,你會叫什麼?”

安然想起林深速寫裡的騎樓,想起那些爬滿牆壁的三角梅,想起想象中陽光穿過樹葉落在青石板上的樣子。“叫‘轉角遇見’怎麼樣?”她輕聲說,“老街的魅力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轉角會遇到什麼——可能是家開了三十年的裁縫鋪,可能是堵爬滿花的牆,也可能是個有意思的人。”

蘇總監眼裡閃過一絲亮光,伸手越過桌子:“歡迎加入瀾海,安然。”

走出寫字樓時,陽光正好。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撲在臉上,安然沿著海岸線慢慢走。沙灘上有孩子在堆沙堡,遠處的漁船鳴著笛靠岸,賣海鮮的小販推著三輪車走過,吆喝聲混著海浪聲,像首熱鬨的歌。

她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聲音忍不住發顫:“媽,我麵試過了。”

“真的?”母親的聲音拔高了些,“那地方靠譜嗎?工資怎麼樣?住的地方找好了嗎?”

“都靠譜,”安然笑著說,“公司有員工宿舍,離海邊特彆近。”

掛了電話,她點開和林深的聊天框,發了張海浪的照片過去,配文:“暫時不用麻煩你照看玉露了。”

很快收到回複,是個貓咪舉著畫筆的表情包,後麵跟著一句:“恭喜,轉角遇到了好運氣。”

入職第一天,蘇總監帶她熟悉項目組。“老街漫遊”是瀾海集團今年的重點項目,要把海濱區的百年老街改造成集文化體驗、民宿、手作工坊於一體的旅遊區,而安然負責的,正是其中“文化體驗”部分的線路設計和運營。

“這是我們整理的老街資料,”蘇總監遞給她一個文件夾,“你先熟悉一下,下周一給我一個初步的策劃思路。”

文件夾裡有厚厚的曆史文獻和現狀照片。安然抱著文件夾回到工位,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海麵。她忽然覺得,這七年繞的彎路,好像都是為了此刻能站在這裡——重新拾起專業,重新麵對自己。

第一個周末,安然沿著老街走了整整兩天。從清晨的第一家開門的早茶店,到傍晚收攤的糖畫藝人,她把每個角落都記在本子上:張家巷的老木匠會做漁船模型,李家弄的剪紙傳人是位八十歲的老奶奶,最儘頭的“聽潮樓”曾是民國時期的書局。

走到碼頭時,她看到一個穿藍布衫的老人在補漁網。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漁網的網眼在陽光下像無數個小太陽。“姑娘,來旅遊的?”老人抬頭衝她笑,露出缺了顆牙的牙床。

“我是來做老街規劃的。”安然蹲下來,幫他撿起掉在地上的梭子。

“規劃好啊,”老人眯著眼看海,“這些老東西,總得有人記著。”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老建築,“那是以前的電報局,我年輕時在那兒接過遠洋的電報,嘀嘀嗒嗒的,像海浪在說話。”

安然把“電報局”三個字圈在本子上,旁邊畫了個小小的海浪符號。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畢業設計,也是這樣一點點從城市的老街巷裡找靈感。原來有些東西刻在骨子裡,就算暫時被遺忘,也總會在某個時刻重新冒出來。

周一的策劃會上,安然提出了“非遺體驗日”的概念:每周邀請一位老街的手藝人駐場,教遊客做漁船模型、剪紙、織漁網。“遊客來這裡,不隻是看風景,更是體驗生活。”她翻著自己拍的照片,“我們可以把老電報局改造成‘時光郵局’,讓遊客給未來的自己寄一張明信片。”

蘇總監聽得很認真,最後拍了拍手:“就按這個思路做,需要什麼支持儘管說。”

散會後,同事小陳湊過來:“安主管,你以前真的沒做過旅遊?這想法也太絕了!”

安然笑了笑,端起杯子去接水。飲水機旁邊的窗戶正對著老街,陽光落在青石板路上,像鋪了層碎金。她知道,這隻是開始,但腳下的路,終於踩得踏實了。

第三章舊爭執與新邊界

“非遺體驗日”辦得很成功。第一個周末邀請的老木匠張師傅,帶著二十多個孩子做了迷你漁船模型,家長們舉著手機拍個不停,朋友圈裡全是“老街隱藏玩法”的打卡照。

蘇總監在例會上表揚了安然:“安然帶來的不僅是新方案,更是讓老街‘活’起來的思路。”

忙碌讓日子變得飛快。安然每天不是在老街和手藝人聊天,就是在辦公室改方案,偶爾閒下來,會和林深視頻通話。他總在畫架前,背景裡有時是a市的梧桐葉,有時是她寄養的那盆玉露——葉片胖了不少,綠油油的。

“下周a市有個老街保護的研討會,”林深在視頻裡說,“我爸的學生給了我兩張票,你要不要回來看看?說不定對你的項目有啟發。”

安然有點猶豫。項目剛起步,很多事離不開人。

“就兩天,”林深看出了她的顧慮,“我查了車次,周五晚上去,周日下午回,不耽誤事。”

她最終還是買了車票。或許是潛意識裡,她也想回a市看看,看看那個承載了她青春和新生的城市。

研討會在a市的老圖書館舉行。安然走進那棟爬滿爬山虎的紅磚牆建築時,恍惚間像回到了大學時代。林深在門口等她,穿著件米色風衣,手裡拿著兩杯熱可可。“我爸也來了,在裡麵跟老朋友聊天。”他指了指大廳,“等會兒給你介紹。”

林深的父親是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眼神很亮,握著安然的手說:“常聽小深提起你,說你把老街的故事講活了。”

“林老師過獎了,我還有很多要學的。”安然有點不好意思。

“做文化這行,心誠最重要。”林老先生笑著說,“就像畫畫,技巧再好,沒有感情也立不住。”

研討會間隙,安然去走廊透氣,手機響了。看到屏幕上“周明軒”三個字時,她愣了一下——這個號碼,她明明拉黑了。

“安然,你在哪兒?”周明軒的聲音帶著酒氣,背景裡有嘈雜的麻將聲,“我媽病了,你回來看看她吧。”

安然皺起眉:“我們已經離婚了,你媽生病應該找你,或者找醫生。”

“你怎麼能這麼冷血?”周明軒的聲音拔高了,“她好歹是你以前的婆婆!要不是你非要離婚,她能氣病嗎?”

“周明軒,”安然的聲音冷了下來,“第一,離婚是我們兩個人的決定,跟你媽生病沒有因果關係。第二,我現在在外地工作,沒時間也沒義務回去看她。第三,請你不要再用彆的號碼打給我。”

掛了電話,她靠在牆上,胸口有點發悶。林深走過來,遞給她一張紙巾:“沒事吧?”

安然搖搖頭:“前夫,用彆的號碼打來的。”

“需要我幫忙嗎?”林深的語氣很平靜,“我認識做通訊的朋友,可以幫你攔截騷擾電話。”

“不用,”安然深吸一口氣,“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睬。”她忽然想起蘇總監說過的話:“工作中要懂得設立邊界,生活裡也一樣。”以前總覺得退讓是顧全大局,現在才明白,清晰的邊界才是對自己的保護。

那天下午的研討會,有位專家講“城市更新中的情感聯結”,提到“好的改造不是推倒重來,而是保留記憶的同時創造新的可能”。安然聽得很入神,忽然想到自己:她的人生,不也是一場“城市更新”嗎?清除掉腐爛的部分,保留那些珍貴的記憶,然後慢慢重建。

回程的火車上,她收到母親發來的微信:“周明軒今天又來家裡了,說你不孝順,我把他罵走了。你彆往心裡去,好好工作。”

安然回複:“知道了媽,您也彆跟他生氣。”

窗外的風景漸漸從城市變成海岸,藍色的海水越來越近。她打開林深畫的老街速寫,翻到最後一頁,發現背麵有行小字:“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什麼,你的生活本身就是答案。”

火車靠站時,夕陽正落在海麵上。安然走出車站,看到遠處的老街亮點燈火,像串溫暖的珍珠。她知道,那些試圖拉她回到過去的手,再也抓不住她了。

第四章轉角處的新可能

“時光郵局”正式開業那天,來了很多人。八十歲的剪紙奶奶剪了隻鳳凰貼在門口,老木匠張師傅做了個巨大的木質郵筒,孩子們圍著“聽潮樓”前的銅鈴鐺吵著要拍照。

安然站在二樓的窗邊,看著樓下熱鬨的場景,手裡拿著林深寄來的明信片。上麵畫著a市的雪,梧桐樹上積著薄薄的一層白,旁邊寫著:“a市下雪了,玉露很精神。”

蘇總監走過來,遞給她一杯香檳:“恭喜你,安然。我們剛接到通知,‘老街漫遊’項目入選了省裡的文化創新案例。”

“多虧了團隊的幫忙。”安然笑著說。

“彆謙虛,”蘇總監看著她,“我知道你為了這個項目付出了多少。對了,下個月集團要在a市開分公司,負責‘城市微旅行’項目,我想推薦你去當負責人。”

安然愣住了:“去a市?”

“是的,”蘇總監點點頭,“那邊的市場潛力很大,而且你的大學也在a市,人脈和資源都更有優勢。當然,這隻是建議,決定權在你。”

回到宿舍,安然攤開地圖,在a市和海濱區之間畫了條直線。一邊是剛起步的熟悉工作,有海浪和老街的煙火氣;另一邊是充滿未知的新挑戰,有熟悉的梧桐和可能的未來。

她拿出手機,翻到和林深的聊天記錄。從最初的“鄰居你好”,到後來的“畫改好了嗎”,再到現在的“雪天適合煮火鍋”,不知不覺間,已經攢了幾百條。

“在忙嗎?”她發了條消息過去。

“剛畫完一張畫,”林深很快回複,附帶一張圖片,“你看,把海濱區的三角梅畫在了a市的梧桐樹上,是不是有點奇怪?”

圖片上,火紅的三角梅纏繞著金黃的梧桐葉,兩種截然不同的植物在畫裡卻意外和諧。安然看著那張畫,忽然笑了。

周末,她又去了老街。老木匠張師傅正在做一個新的漁船模型,說是要送給“安主管”當禮物。“聽說你可能要走?”他抬頭問,眼裡有點不舍。

“還沒決定呢。”安然蹲下來幫他遞工具。

“走也好,留也好,”張師傅慢悠悠地說,“年輕人嘛,就該往舒服的地方去。像我們這老街,以前也熱鬨過,後來冷清了,現在又活過來了,都是緣分。”

安然想起剛離婚時,母親總說“女人離了婚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可她現在覺得,斷了線的風箏,才能飛向想去的地方。

晚上,她給林深打了個視頻電話。鏡頭裡的他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背景裡能看到窗台上的玉露。“我可能要回a市工作了。”她說。

林深的眼睛亮了一下:“什麼時候?我去接你。”

“還沒最後定,”安然笑了,“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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