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沅順著男人的目光望過去,隻見白衣翩翩的少年郎眉眼疏淡,坐在樸素的馬車裡,掀開一抹簾子,嗓音清淡如玉:“長青。”
“來了!”
長青連忙跑回去,跳上馬車,架著馬離開。
小孩子們捧著銀子啃啊啃,說:“太子殿下真是個好人,這麼大一塊銀子,能買好多好吃的!回家娘親的病就有的治了!”
時沅握住手中的銀子,找了間客棧住下,好好梳洗一番,又填飽了肚子,準備等明日就去丞相府認親。
……
去認親的過程很順利,丞相丁旗還認得曾經給糟糠之妻的玉佩,一時感懷,便留下她,認作庶女。
對此,丞相夫人跟嫡女丁敏茹很是不滿。
但也隻是私底下使點手段。
畢竟,當初時沅的娘親,丁旗的糟糠之妻,還是她們逼迫丁旗拋棄的。
過了一日,等到傍晚,丁敏茹就貼心的帶時沅出門,說要給她做件新衣裳。
馬車停在一個巷道裡,丁敏茹吃驚道:“呀,妹妹,那裡似乎有個人!”
時沅眯起眸子往裡看。
那人似乎有所察覺,抬起清淺的眸子與她對視,他坐在地上小口喘著氣,腹部滲出一片血跡。
那冷冽與溫柔並存的眉眼,漸漸與那日馬車裡的麵容重合。
“妹妹,他好像受傷了,你快去救救他!”
丁敏茹在一旁喊道,時沅歪著腦袋看了她一眼,她眼底的幸災樂禍還未消失,她笑得惡劣:“妹妹,你應該是個心善的人,這位公子你難道不想救嗎?”
“想救。”
時沅下了馬車,在丁敏茹的注視下,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我們回府。”丁敏茹對著馬夫說道。
馬夫猶豫了一瞬:“可二小姐……”
“不用管她,她有腿,難道不會自己跑回去?”丁敏茹拿起帕子捂著嘴笑了。
救吧,你就去救吧。
上輩子她就是因為心善,救了受傷的他,才最後不生不死的被囚禁在皇宮之中。
到現在她還能感受到上輩子的恐懼,她因為助力二皇子登基,在皇帝麵前陷害他,被他囚禁在東宮,廢了手腳。
痛苦了三個月,才終於咽氣。
丁敏茹剛重生回來那一天,隻要一活動,似乎還能感受到那鑽心的疼痛。
這一世,她一定會狠狠把他摁在泥潭中,舉全府之力,助二皇子登基。
待二皇子登基,她將會是他唯一的皇後。
這是他上輩子就曾許諾的,隻可惜被上官容寧這個瘋子給毀掉了!
丁敏茹手指猛地攥緊,正巧,就讓她這個廢物妹妹,承受這份刻骨銘心的痛苦吧。
巷子裡,半明半暗。
時沅走上前,蹲在他麵前。
“要我給你買藥,還是給你找個大夫?”
上官容寧狹長的眸子緊盯著她,往巷子口處看了一眼,說道:“馬車已經離開了。”
時沅回頭看了一眼,“我看到了。”
上官容寧氣笑了,可一笑傷口就疼,臉色慘白。
“讓你下來救我的人,可沒安好心。”
“我知道。”
時沅拖著他一條胳膊,把他架起來。
“我先找個客棧,把你放裡麵,你再等我找個大夫。”
上官容寧盯著她側臉,右手朝後方抬了抬手,牆上的人影瞬間消退。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他說。
時沅把剩下的銀子拿出來一點,給了掌櫃的,訂了一間房。
好不容易把他扶上去,他卻拉著她的衣袖,說:“你為什麼要救我?”
時沅垂眸,攤開手裡的碎銀子:“在我快餓死時,是你給了我一塊銀子。”
上官容寧眸色詫異,挑了挑眉,似乎在問:“就這?”
時沅收回手:“就這。”
就這些銀子,可以在她當乞丐時,讓她住上客棧,買上吃食。
剩下的銀子,又可以讓他住一間房,給他找個大夫。
上官容寧望著她離開的背影,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長青從房梁上跳下來時,上官容寧還在喃喃:“不過是一塊銀子。”
“什麼銀子?”長青問。
“那日的銀子,”上官容寧嗤笑,“當時不過是看路邊的乞兒可憐,隨手撒些銀兩罷了,如今竟然能救我的命。”
“太子殿下,就算她不來,我也會帶著太醫來見你的。”
“不需要,”上官容寧扯出一抹冷漠的笑,“我覺得她挺有意思。”
一塊不值錢的銀子而已,竟也有人放在心上。
“你去查一下她的身份。”
“是。”
長青翻出窗,室內寂靜的像從未有人來過。
時沅帶著大夫匆匆忙忙的上了樓,敲了一下門,在聽到裡麵的聲音後,才推開門讓大夫進去。
“大夫,他受傷了,你幫他看看。”
大夫看到他腹部滲出的血跡時,驚了一下。
“公子,您這傷勢嚴重,先躺下,我給您上點藥包紮一下。”
上官容寧伸手就要解開衣衫,目光瞥到聚精會神盯著他傷口的女人,動作頓了頓。
“姑娘,您是否回避一下?”時沅這才想起男女有彆,背過身不再看他。
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響,還有壓抑的“嘶”聲,聽起來很痛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大夫走到她麵前,囑咐她:“這傷口千萬不能碰水,不能吃辛辣,不能吃寒食,不能……”
時沅一一記下,上官容寧倚著床頭,好整以暇的望著她。
等她交了診金,大夫離開後,上官容寧才扯了扯唇角。
“銀子花光了吧?”
時沅點了點頭,“沒了。”
“那你可以走了,一報還一報,你還完了。”
時沅轉身就走,上官容寧又喊住她:“等等,你知道我是誰嗎?”
“太子殿下。”
“你怎麼知道的?”
上官容寧皺眉,京城的除了上過朝堂的見過他之外,其餘人根本沒機會見他。
就算見到了,也不會把他與太子聯係起來。
時沅抿了抿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離開了。
上官容寧下意識就要追上去,可奈何一動,腹部的傷口就隱隱作痛。
等再抬眼時,人已經沒影了。
時沅走的腿都酸了,才走到丞相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