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天，夏晴提前下班去了沈亦舟公司樓下。
她手裡提著一個紙袋，裡麵是剛從老字號糕點鋪買的桂花糕。記得上一世沈亦舟說過，他奶奶以前總在秋分這天蒸桂花糕，糯嘰嘰的甜香裡裹著童年的暖。那時她隻當是隨口一提，轉頭就忘了，直到後來在他奶奶的葬禮上，看到老人遺像旁擺著的桂花糕，才明白那是他藏在心底的柔軟。
寫字樓大堂的旋轉門不斷吞吐著人群，夏晴站在角落的綠蘿旁，目光在攢動的身影裡搜尋。下午五點半，沈亦舟準時從電梯裡走出來，穿著深灰色西裝，領帶鬆了半截，袖口沾著點墨水漬——大概是開會時隨手記筆記蹭到的。
他正低頭看手機，眉頭微蹙，像是在處理棘手的事。夏晴剛想叫他，卻見一個穿米白色風衣的女人快步走到他麵前，遞給他一份文件。女人妝容精致，笑起來眼角有顆小巧的痣，正是沈亦舟公司新來的項目總監，周曼琪。
上一世，周曼琪曾向沈亦舟表白過。那時他們已經分手，沈亦舟拒絕了她，卻被彆有用心的同事拍了照片發到公司群裡，配文“沈總監新歡舊愛無縫銜接”，害得她誤會了很久。
夏晴握緊了手裡的紙袋，指尖微微出汗。
“沈總監，這是合作方剛發來的補充協議，你看一下？”周曼琪的聲音帶著職業性的柔和，卻刻意把文件遞得很近，幾乎要碰到他的手。
沈亦舟後退半步，接過文件時指尖隻輕輕碰了一下紙頁，目光快速掃過內容：“我晚上回去看，明天給你答複。”
“好呀。”周曼琪笑得更甜了，“對了，聽說你喜歡吃城南那家桂花糕？我托朋友帶了兩盒，等會兒給你送過去？”
夏晴的心沉了沉。
沈亦舟卻搖了搖頭，語氣客氣卻疏離：“不用麻煩周總監，我女朋友已經給我買了。”他抬眼看向夏晴的方向，嘴角瞬間漾起溫柔的笑意，“說曹操曹操到。”
周曼琪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臉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隨即恢複得體：“原來是沈太太，那我不打擾你們了。”轉身離開時，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略顯急促的聲響。
夏晴走上前，把紙袋遞給他：“剛出鍋的，還熱乎著。”
沈亦舟接過來，指尖觸到紙袋的溫度，低頭時聞到清甜的桂花香，眼裡的疲憊瞬間散去大半：“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這個？”
“猜的。”夏晴踮腳幫他理了理領帶，指尖擦過他頸間的皮膚，感受到他瞬間繃緊的喉結，“周總監好像對你挺上心的。”
“工作關係而已。”沈亦舟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她上周才入職，我連她全名都記不太清。”
夏晴忍不住笑了：“沈總監記性這麼差？”
“隻記得重要的人。”他低頭湊近她耳邊，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桂花糕的甜香，“比如，我女朋友今天穿了我送的那條杏色裙子。”
夏晴臉頰發燙。這條裙子是他前幾天買給她的，說她穿淺色係好看。上一世他也送過她衣服，她總嫌款式老氣，壓在衣櫃最底層從沒穿過，直到搬家時才發現，每一件的尺碼都剛剛好。
走到停車場，沈亦舟打開副駕駛車門時，夏晴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下周六是你奶奶的忌日吧？”
沈亦舟的動作頓住了，驚訝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他從沒跟她說過具體日期，隻在去年忌日那天情緒低落過。
“猜的。”夏晴避開他的目光，聲音輕了些，“我想去看看奶奶。”
上一世，她連老人最後一麵都沒見到。那時他們正冷戰，沈亦舟給她發消息說奶奶快不行了，她賭氣沒回，等再看到消息時，隻剩葬禮通知。後來她才知道，老人一直念叨著“那個愛笑的小姑娘”，還把傳了三代的銀鐲子留給了她，被沈亦舟收在抽屜最深處，直到分手都沒機會交給她。
沈亦舟的眼眶紅了，喉結滾動了兩下，才低聲說：“好。”
車窗外的街景緩緩倒退，沈亦舟打開紙袋，遞了一塊桂花糕給她：“嘗嘗。”
軟糯的糕點在舌尖化開，甜香裡裹著淡淡的桂花香。夏晴看著他認真開車的側臉，突然明白，所謂的時光重來，從來不是為了改變驚天動地的大事，而是為了在這些細碎的瞬間裡，把曾經漏掉的溫柔，一點一點補回來。
“亦舟，”她輕聲說，“以後你的每一件事，我都想記得。”
沈亦舟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側頭看她時，眼裡盛著比桂花糕更甜的光：“好，我們一起記。”
回到家，沈亦舟去廚房熱牛奶，夏晴坐在沙發上翻他的舊相冊。裡麵有他小時候的照片，穿著開襠褲坐在桂花樹下，手裡舉著塊沒吃完的糕點；有他大學畢業時的照片，站在奶奶身邊，笑得一臉青澀；還有一張夾在最後麵的，是她去年生日時，他偷拍的側臉，照片背麵寫著一行小字：“想和她過很多個生日。”
夏晴的手指撫過那行字，眼淚掉在相冊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沈亦舟端著牛奶走出來，看到她在哭，慌得手忙腳亂：“怎麼了？是不是桂花糕太甜了？”
夏晴搖搖頭，撲進他懷裡：“沈亦舟，我以前是不是很混蛋？”
“嗯。”他笑著拍她的背，語氣卻軟得像棉花，“但我就喜歡這個混蛋，以前喜歡，現在更喜歡。”
牛奶的熱氣在空氣中氤氳，混著桂花的甜香，把整個屋子烘得暖暖的。夏晴知道，那些被辜負的時光，那些藏在細節裡的深情，終於在這個秋天，得到了最溫柔的回應。而未來還有很長，她會牽著他的手，把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值得紀念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