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天，沈亦舟接夏晴下班時，車裡放著一首舊歌。
是孫燕姿的《遇見》，前奏響起時，夏晴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她記得，2017年他們第一次約會，在大學城的電影院裡，片尾就放著這首歌。那時沈亦舟偷偷牽她的手，掌心的汗濡濕了她的指尖，影院的光落在他發紅的耳尖上，像顆熟透的櫻桃。
“還記得這裡嗎？”沈亦舟突然把車停在路邊。
窗外是大學城的商業街，夜市剛出攤，烤腸的香氣混著奶茶的甜膩飄進來，穿著校服的學生們三三兩兩走過，笑鬨聲撞在路燈上，碎成一片青春的喧囂。
夏晴的眼眶熱了：“你怎麼把車開這兒來了？”
“上周路過，看到這家冰粉攤還在。”沈亦舟解開安全帶，“想請你吃碗冰粉，就當……補我們第一次約會沒吃完的那碗。”
他說的是2017年那個夏夜。他們買了兩碗紅糖冰粉，剛吃兩口就下起暴雨，慌亂中冰粉撒了一地，他把傘全撐在她頭頂，自己半邊肩膀淋得濕透。後來她總嘲笑他笨，卻忘了那天晚上，他背著她蹚過水窪時，腳步穩得像座山。
夏晴跟著他走進人群，沈亦舟很自然地護著她的腰，避開穿梭的自行車。走到巷尾的冰粉攤前，白發蒼蒼的老板娘抬頭笑了：“小夥子，好久沒來了？還是要兩碗紅糖的？”
“對，多加山楂碎。”沈亦舟熟稔地回答，轉頭問夏晴，“還是不要花生？”
“嗯。”夏晴點頭時，心裡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連她不吃花生這點小事都記得，而她上一世，連他對芒果過敏都忘過三次。
冰粉端上來，紅糖漿在瓷碗裡漾開琥珀色的光。夏晴舀了一勺，酸甜的涼意在舌尖散開，突然聽到隔壁攤位傳來爭執聲——穿校服的女孩正對著男孩發脾氣，手裡的奶茶被狠狠摔在地上：“說了讓你等我十分鐘，你就不能多等會兒嗎？”
男孩手足無措地站著，手裡還攥著給她買的：“我怕你餓……”
夏晴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2019年那個暴雨夜的自己。那時她也是這樣，對著在雨裡等了兩小時的沈亦舟發脾氣，絲毫沒看到他凍得發紫的唇和濕透的襯衫。
“怎麼了？”沈亦舟察覺到她的失神。
“沒什麼。”夏晴搖搖頭，把自己碗裡的山楂碎撥給他一半，“你不是愛吃這個嗎？”
沈亦舟笑了，眼底的光比紅糖漿還暖：“你以前總說山楂太酸。”
“現在覺得，酸裡帶點甜，挺好的。”
吃完冰粉，他們沿著商業街慢慢走。路過一家抓娃娃機店，夏晴突然停下腳步：“我想抓那個兔子。”
玻璃櫃裡的兔子玩偶，穿著粉色背帶褲，和上一世沈亦舟送給她的那個一模一樣。那時她嫌幼稚，隨手丟在抽屜裡，後來搬家時才發現，玩偶肚子裡藏著張紙條，寫著“希望我的女孩永遠像兔子一樣開心”。
沈亦舟換了十個硬幣，站在機器前，姿勢認真得像在解數學題。夏晴靠在他肩上，看著他操控搖杆的側臉，突然覺得，幸福或許就是這樣——不用轟轟烈烈，隻要能和他一起，浪費這些瑣碎的時光就好。
第九個硬幣投進去時，爪子終於穩穩抓住了兔子的耳朵。玩偶掉下來的瞬間，夏晴歡呼著抱住沈亦舟的脖子：“你太厲害了！”
周圍傳來零星的掌聲，沈亦舟耳根微紅，把兔子塞給她：“運氣好而已。”
走出店門，夏晴抱著兔子玩偶，突然說：“亦舟，我們去看場電影吧。”
“現在？”
“嗯，就看最近上映的那部愛情片。”夏晴抬頭看他，眼裡閃著狡黠的光，“我查過了，片尾有《遇見》做插曲。”
沈亦舟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聽你的。”
電影院裡漆黑一片，隻有屏幕反射的光映在彼此臉上。當熟悉的前奏響起時，沈亦舟悄悄握住夏晴的手。她的手指蜷了蜷，回握住他，掌心相貼的溫度，比那年影院裡的空調更暖。
電影散場時，已經快十點了。沈亦舟送她到樓下，夏晴抱著兔子玩偶，突然踮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沈亦舟，謝謝你。”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謝謝你願意等我長大，謝謝你讓我有機會，把所有錯過的溫柔都補回來。
沈亦舟的臉瞬間紅透，喉結滾動了兩下，才低聲說：“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吃早飯。”
“好。”
看著他的車消失在夜色裡，夏晴抱著兔子玩偶上樓。打開房門的瞬間，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沈亦舟發來的消息：“兔子玩偶裡有驚喜。”
她愣了一下，拆開玩偶的縫線，果然掉出張紙條。字跡還是那樣清雋，卻比記憶裡多了幾分溫柔：“夏晴，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過去的時光，不管是好是壞，都讓我更珍惜現在的你。往後餘生，請多指教。”
夏晴把紙條貼在胸口，眼淚掉在兔子玩偶的耳朵上。她知道，時光不會真的倒流，但愛可以——愛能讓他們在重逢的時光裡，把所有遺憾都釀成糖，讓往後的每一步，都走得踏實而溫暖。
窗外的月光，像一層薄紗，輕輕蓋在城市的屋頂上。夏晴抱著兔子玩偶，坐在窗邊，想象著明天早上，沈亦舟會帶著熱氣騰騰的豆漿油條，站在樓下等她。
這樣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