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一邊在崎嶇山路上飛奔。
這事兒,沾上了就甩不掉了。
當村口那幾縷炊煙遙遙在望時,江澈的心才算落回肚子裡一半。
他沒有直接回村中心,而是繞了個圈,專門挑了條僻靜的小路,回到自己位於村子邊緣的院落。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院子裡靜悄悄的。
徐大牛和曾琴居然不在。
也好,省了許多口舌。
江澈心中念頭一閃而過,背著人就進了主屋。
屋裡光線有些昏暗,隻有兩個人。
小芸坐在小板凳上,手裡拿著根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麼。
柳雪柔則在灶台邊忙活,聽到動靜,她抬起頭,臉上還帶著溫婉的笑意。
可那笑意,在看清江澈和他背上的人時,瞬間凝固了。
江澈將背上的女人放在唯一那張還算結實的木板床上。
他一回頭,就對上了柳雪柔那雙複雜的眼睛。
江澈心裡咯噔一下。
壞了,忘了這茬。
柳雪柔的目光從江澈身上,緩緩移到床上那個女人臉上。
儘管那張臉沾滿了血汙和泥土,狼狽不堪,卻依舊無法掩蓋其驚人的美貌。
眉如遠山,鼻梁高挺,嘴唇的形狀也極是好看。
這是一個即便在生死邊緣,也美得讓人心驚的女人。
柳雪柔捏著圍裙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
她才剛剛……下定決心跟了這個男人。
還不到一天,他就從山裡又背回來一個?
而且,還是這麼一個……絕色。
哪怕對方渾身是血,奄奄一息,柳雪柔還是感覺到了強烈的威脅。
小芸也嚇得不敢出聲,睜著大眼睛。
看看江澈,又看看床上那個一動不動的“血人”。
江澈看這架勢,頭皮有點發麻。
他故意長長吐出一口氣,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汗。
搶先開口,語氣裡全是疲憊和後怕。
“雪柔,可累死我了,快,先幫我看看,這人還有救沒。”
他主動打破沉默,將話題引向救人這個無法反駁的製高點。
柳雪柔嘴唇動了動,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太過刻薄。
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江澈見她不說話,隻能繼續演下去。
他一屁股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捶了捶自己的腿。
“我今天進山,在水潭邊上發現她的,當時就趴那兒一動不動,我還以為是具屍體呢!”
“誰知道湊近一瞅,嘿,還有口氣。”
他攤了攤手,一臉的無奈和理所當然。
“你說這……大活人,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山裡喂狼吧?”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我就尋思著,先弄回來再說。”
這番話說得坦坦蕩蕩,大義凜然。
把所有可能的質疑都堵了回去。
是啊,救人一命,這是天大的道理。
柳雪柔還能說什麼?
說你不該救她?說把她丟回山裡去?
那她成什麼人了?
她心裡的那點警惕和不安,被這番話一衝,頓時顯得有些上不了台麵。
她貝齒輕咬下唇,心中百味雜陳。
理智告訴她江澈做得對,可情感上,那股莫名的酸澀和危機感,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半晌,她才低聲擠出一句話,聲音有些發緊。
“可她傷得這麼重……我們又不是郎中,這要怎麼救?”
“郎中是指望不上了,村裡哪有。”
江澈站起身,現在傷口他已經處理過了。
這女人就是失血過多,隻能靠著慢慢養活,至於最後到底能不能活。
那就根他沒有關係了。
“先把命吊住再說,小芸,去把那些虎肉湯熱一點!”
小芸“哦”了一聲,跑去灶間燒水。
江澈則是看向了一旁的柳雪柔。
“雪柔,你先幫他看看吧,我一個大男人也不方便,剛剛在山裡打了兩隻山雞,正好去收拾一下,等會讓嫂子做雞湯!”
江澈的話音落下,柳雪柔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她還能說什麼?
“知道了。”
柳雪柔找來乾淨的布巾,沾了熱水,擰乾,然後坐在床沿。
她的動作很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那女人臉上的血汙。
隨著汙漬被一點點擦去,一張驚心動魄的臉龐也越來越清晰。
皮膚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即便失血,也透著一種病態的剔透。
眉毛沒畫也自帶眉形,長而微挑,帶著幾分英氣。
鼻梁挺秀,嘴唇飽滿,哪怕此刻毫無血色,也難掩其絕代風華。
柳雪柔的手指不自覺地頓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常年乾活而有些粗糙的手,再看看眼前這張臉。
疑慮像藤蔓一樣,在柳雪柔心底瘋狂滋長。
院子裡,江澈正手法利落地處理著山雞。
“江……江兄弟?”
一個帶著驚訝和疲憊的聲音打斷了江澈的思緒。
他抬頭,看見徐大牛扶著牆,一瘸一拐地走進來,旁邊是曾琴。
“大牛哥?嫂子?你們這是……”
江澈放下手裡的活,站起身。
徐大牛的目光卻死死盯在江澈腳邊那兩隻已經被處理乾淨的山雞上,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山……山雞?!”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山雞機警得很,飛得又快,尋常弓箭手都很難射中。
他進山十次,倒有九次是空手而歸。
可江澈……竟然弄到了兩隻?
這怎麼可能?!
江澈仿佛沒看到他見了鬼一樣的表情,隨口解釋道。
“運氣好。”
但徐大牛此刻腦子一片混亂,也來不及細想。
他隻覺得眼前這個江兄弟,越來越看不透了。
先是打了一頭大蟲回來,現在又能弄到山雞……
曾琴的關注點則更實際。
她看著那肥碩的雞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江澈見兩人這樣,他拎起一隻處理好的山雞,遞給曾琴。
“嫂子,來得正好,把這隻燉了,中午大家一起喝點雞湯,去去寒,也給大牛哥補補身子。”
他的語氣自然得就像一家人。
曾琴愣住了,看著手裡的雞,有些不知所措。
這可是一兩銀子啊!
“江兄弟,這太貴重了,要是換了米麵那可以讓我們吃一個月了!”
徐大牛也急忙推辭。
“什麼貴重不貴重的。”
江澈擺擺手,一臉的不在意。
“現在咱們幾個人,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快去吧,嫂子,你的手藝我可信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