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虹都飛往海市的兩個小時,裴霧基本睡過去了。
睜眼的時候飛機正在滑行,他驚了一跳,猛然坐起身。
“做噩夢了?”路席聞冷淡的聲音在一側響起,撫平了驚慌所帶來的心率加快。
裴霧轉頭看向路席聞,眼神還透著點懵。
路席聞:“真做噩夢了?”
“對不起路總。”裴霧啞聲。
路席聞拿起桌板上的礦泉水,擰開遞給他,“我沒喊醒你就是沒什麼事,我就是好奇我在你心裡是有多資本家,睡個覺也讓你緊張成這樣。”
裴霧搖了搖頭,仰頭灌了兩口水。
這種從睡夢中驟然驚醒的恐懼,其實伴隨了裴霧很長一段時間。
起初是看病麻煩,他經常在半夜被父母弄醒,後來有了弟妹,就成他一個人往返於學校跟醫院間,經常要掐點才能兩不耽誤;上了大學,讀書、兼職,拓展副業,時間好像怎麼都不夠用;等正式工作,開局也不順暢,倡榮這樣的大公司競爭激烈,小公司又介意他beta的身份,在待遇福利的優先級彆上,他總要落後很多人,隻能拚命學,安慰自己一定能迎來機會,分分秒秒,踩著時間的紅線走完十年。
裴霧極快地調整狀態。
路席聞看到他眼中某種昏暗的情緒如潮水般褪去,溫良覆蓋住漆黑的礁石,又變成那副極為好說話的樣子。
“路總餓了沒?”裴霧問道。
“還好。”路席聞說:“早上的三明治很管飽。”
這話讓裴霧好受了一些。
路席聞在思考難道是最近給裴助的壓力太大了?
可他的節奏就這樣,若不是能跟得上,他是不會留下裴霧的,而路席聞也沒任何“手下留情”的打算,不為彆的,他見過裴霧眼中的野心。
再說了,他又不是將裴霧扔在沼澤地中,而是對方一直向往的戰場。
飛機停穩,等艙門大開,小年輕抱著書包頭也不回走了,之前的意氣風發好像都是裴霧的錯覺,當然,這種小事他很快就忘了。
接機的人早早等候,從航站樓出來坐上車,路席聞就打開了電腦。
裴霧坐在一旁,偶爾路席聞簡單說句什麼,他第一時間查詢資料。
有關生物科技的一項投資,自從兩年前關於“屏蔽信息素”的研究造成一名oa腺體破損差點死亡後,有關這方麵的開發就變得低調謹慎起來,投資更是難拉。
海城方家擁有最頂尖的醫療手段跟全麵的知識儲備,跟他們合作很有保障。
而裴霧詫異的是,路席聞竟然會看中這個項目。
他輕輕摩挲了一下手機,屏幕亮起,上麵關於“抑製藥物滲透百分之九十五而最大程度減少副作用”的題目映入眼簾。
當下除了抑製劑,還有頸環之類的東西可以幫助oa的至暗時刻。
而多數alha,是進化不徹底的牲畜,從身體結構來說,頂級才是完全體,可頂級稀少,又缺乏最基本的共情能力。
裴霧有時候發自肺腑覺得,beta就很好。
車子一路開往郊區的度假山莊,停下時不遠處的山穀中發出寒風呼嘯的低吟,冷颼颼的。
出來接待路席聞的不是方家人,而是一個副總,叫榮宏智。
這人五十來歲,身上作為alha的特征在酒水的浸泡中淡去了很多,除了眼神精明,乍一看就是個挺著啤酒肚的普通中年人。
彆說路席聞,裴霧對這樣的安排都微微皺眉。
方家竟然連一個話事人都沒來。
下馬威?不,如今這種項目,除了路席聞,彆人都不敢冒險,方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事有蹊蹺,但榮宏智沒明說,他們就先靜觀其變。
山莊內部更大更寬敞,裝修豪奢,隔著一段距離都能看到從最高頂垂下來的盤形吊燈,一進正門兩側的傭人們就齊齊鞠躬,裴霧皺眉,這種鮮明的尊卑之分讓他有點彆扭,榮宏智仰著頭,倒是很享受,這還不算最誇張的,等坐下後,榮宏智一個響指,有人端來酒水。
而這些服務生無一例外都年輕漂亮,穿著統一的黑白服飾,領口的蝴蝶結一扯就散,屁股位置的三角形衣角隨著躬身的動作翹起來,暗示意味明顯。
榮宏智翹著二郎腿,從一個年輕服務生手裡拿過紅酒,低頭時褐色的眼瞳渾濁而色氣,狠狠捏了下對方的臉蛋。
裴霧十分警惕。
路席聞則從容很多,他沉聲開口:“方霄呢?”
不知為何,榮宏智的眼神一瞬間清澈了兩分,他從一種“我能日天日地”的癡迷狀態中抽離出來,好像才反應過來路席聞是什麼人,有所收斂道:“方總臨時有事,過不來,但最遲明天中午,他一定能來,還請路總稍安勿躁,按照方總的吩咐,這裡我什麼都準備好了,路總可以儘情享受。”
隨著他話音一落,有個圓眼可愛的少年朝路席聞走來。
“站那兒。”路席聞冷聲:“我不需要。”
裴霧心想榮宏智提前沒做過功課嗎?
路席聞對oa的信息素“過敏”,不管任何場合,路席聞都不要人作陪,他沉默地占據方寸,信息素屏障能隔絕一切氣味。
榮宏智的做法明顯激怒他了,路席聞的臉色頓時冷若冰霜。
“我看你們沒有談的誠意。”
“不不不。”榮宏智連連擺手,“路總您彆生氣,我這就讓他們走!”
他一個眼神,服務生們倉惶離開。
榮宏智不是腦殘,路席聞坐鎮虹都,他那些放在明麵上的習慣不是什麼秘密,但榮宏智這些年沉迷於年輕漂亮的身體,想不通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平時在外隱私不周,但這裡消息密閉,他以為路席聞就是假正經。
而在路席聞眼中,榮宏智就是個腦殘,他鑒定過了。
對這種人路席聞毫無耐心,他打算馬上離開,卻突然接到了方霄的信息:【被堵了,榮宏智是個蠢的,你那裡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