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席聞之前不曾向任何人吐露過這件事,如今若不是端端撞上,他也不會說。
自尊羞恥都是末端原因,這期間積壓的東西太多了。
他向父母開過口,說家中陳姨經常帶著他的兒子回來,唐青素或許問過,不知道那邊怎麼解釋的,之後不了了之。
路席聞感覺得到,父母在離婚後嘗到了久違的自由氣息,他們沉浸其中無法自拔,覺得孩子有最好的生活條件,加上性格獨立,是不用擔心的。
不等緩過這口氣,分化遭遇被人當做實驗體,當人性的軟弱褪去後,路席聞就更不會開口了。
沉默了十幾年,沒必要舊事重提。
那晚是他傷害了裴霧,路席聞會想儘辦法彌補挽救,一旦提及這些,更像是為了博得裴霧同情的說辭。
“都過去了。”路席聞輕拍裴霧的後背:“以後我什麼都不會瞞你。”
裴霧安靜埋首在路席聞頸間。
以單純的愛的名義窺探對方過往,並且妄圖驅散那些陰霾,是十分傲慢的行為。
裴霧悶聲:“我不生氣了。”
關於那晚路席聞的後退離開,他早就不生氣了。
甚至他寧可路席聞隻是簡單的不喜歡oa,也好過經曆這些。
“生氣也沒事。”路席聞說:“我哄你。”
裴霧哼笑。
男人名叫周遁,當年路席聞將他打進醫院後,便強行辭退了陳姨,並且警告她再也不許聯係自己父母,否則一定會報複周遁。
陳姨害怕了,於一個灰蒙蒙的清晨匆匆離開了老宅。
“那種人手腳乾淨不到哪裡去,查一查就知道。”
路席聞正在給裴霧倒水,聞言輕挑眉梢,“你理他做什麼?粘上我都覺得晦氣。”
裴霧:“沒看到我頭頂還在冒火嗎?”
“消消火。”路席聞將茶杯塞他手裡,“一會兒我們就回家。”
裴霧沒接話,隻是低頭喝水。
張總給裴霧發信息說先回去了,對此裴霧先是致歉,又表示改日請他吃飯,張總樂嗬嗬應下,還是挺願意跟裴霧打交道的。
從大廳離開時,長柱下的狼藉已經被收拾乾淨,不見周遁的身影。
他所謂不怕死的話,裴霧一個字都不信。
下午時分天色還挺明媚,然而短短五分鐘後,氣溫驟降,空氣中凝聚出水汽,能嗅到暴雨來臨前的氣息。
車開到一半,大雨傾盆而至。
前方的車亮起警示燈,雨刮器都要冒煙了也沒掃清多長的視野。
等紅綠燈的時候,路席聞將外套脫下來遞給裴霧:“披上,彆著涼。”
裴霧觸及到他熱乎的指尖,沒拒絕。
清冽的氣息從四周包裹而來,裴霧的心情漸漸變好。
還有八公裡就能開出這段,裴霧打算小眯一會兒,又想著冰箱裡還有一條烏魚,可以做來吃。
滴滴滴——
喇叭聲突兀響起,路席聞看了眼後視鏡,等過了幾分鐘後,踩下油門。
裴霧注意到。
哪怕能見度不低,也能發現後麵那輛車一直追得很緊,路席聞剛一變道,對方便緊咬上來,惹得一旁受到驚嚇的白車狂按喇叭怒罵。
“害怕嗎?”路席聞開口。
裴霧裹緊外套:“你自行發揮。”
如果俯視來看,就能發現雨幕擊打下所有車輛都小心翼翼,保持著一個相較安全的距離,這樣就給了路席聞極好的發揮空間,他對座駕的把控十分精準,遊魚一樣在各種空隙間穿梭,那輛車開始還能應付,後麵就有點兒疲憊了。
“爛技術也敢上高速。”路席聞習慣嘲諷完,一把方向盤拐彎,駛入了通往郊區某城中村的小路。
不出意外,對麵追了上來,還在入口的位置輪胎打滑,狠狠一個搖晃差點兒進溝裡。
車身雖然顛簸,但路席聞開得十分順暢。
很快,路席聞看準時機一個轉彎,被雨水浸泡過的泥土十分鬆軟,立刻被劇烈的摩擦激起一道扇形屏障,又頃刻間砸了出去,地上留下了一個深坑,而再往前半寸,是深挖一米的排水渠。
那輛車被緊隨而至的泥沙“劈裡啪啦”砸了一整麵的擋風玻璃,等視線清明,車身已經不受控製,輪胎深陷路席聞留下的深坑,然後猛地往前一個顛簸,隻聽“砰”一聲,如願以償追出事故了。
山地車半截都陷了進去,車輪胎拚死“嗡嗡”了十幾下,但是沒有絲毫出來的跡象,不得已慘淡放棄。
路席聞停好車,下來。
信息素屏障撐起絕對安全的空間,雨滴落不到他的身上。
路席聞點了根煙。
不多時,從那輛半死不活的山地車上也下來一個人。
張揚的酒紅色頭發,穿著一套登山衣,可能是顏色搭配,路席聞覺得對麵特彆像從溝裡出來的山雞。
對方也在第一時間張開了信息素屏障。
是個高階,路席聞一眼看穿。
對方應該是想耍帥,下車後打算一個猛子跳到排水渠另一頭,正好跟路席聞隔著幾米遠麵對麵,奈何雨天路滑,他又用力過猛,落地後往前撲了一截,於是用雙手快速撐了撐地。
裴霧:“……”
路席聞哼笑。
紅毛應該也很不好意思,半天沒抬起頭。
等調整好狀態再度直視路席聞,有頭頂枝葉的幫忙,裴霧得以看清他的臉。
非常年輕,眉眼的輪廓偏向於陽光有活力,感覺在學校裡來個瀟灑投籃,能吸引一堆掌聲喝彩的那種,氣質也大大咧咧,如果忽略他眼底鋒利的攻擊性的話。
沒有高階或者頂級是好說話的。
“路總怎麼這麼大脾氣?”對方先開口。
路席聞吸了口煙,裡麵有薄荷爆珠,他緩緩吐納,然後車內的人說了句什麼,路席聞將剩下的煙遞了進去。
紅毛看到副駕的車窗降下,一隻骨節白皙分明的手伸了出來,然後彈了下煙灰。
緊跟著,他就通過後視鏡對上一雙清冷又清明的眼眸。
紅毛友好一笑:“我隻是想跟路總打個招呼。”
“收到了。”路席聞說:“車技爛成你這樣的,印象深刻。”
“不是我開車啦。”
話音剛落,三個黑衣男人從車上下來,嚴陣以待。
“要打架?”路席聞問道。
紅毛擺擺手:“沒有沒有……”
但是他語速太慢,跟不上路席聞驟然射出、直穿而過的信息素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