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不信，冷聲道：“公主以為季某是三歲小兒，三言兩語就能被嚇到？”
“真的，不信你去試試，隻要你不怕——”
“怕什麼？”
“怕我父皇把你賞賜給我。”
“你——”
“真的。”斬霜托腮靠在一塵不染的桌上，再次感慨，季昀怎麼能這麼愛乾淨呢。
她對乾乾淨淨，生得英俊，又這麼有自尊心的男人，真的很難不生出好感。
“隻怕我父皇知道我喜歡你，會直接把你扣下。要知道，我從前也沒喜歡過彆人。而我母後，其實一直希望我能有個自己的孩子，畢竟我這麼乖，她覺得養孩子挺好的。”
季昀：“……”
這個女人，如何能這般違心地把自己誇得像花一樣？
“我父皇呢，雖然覺得生孩子對我身體不好，但是隻要是我母後想的，他無條件讚成。你說，萬一到時候把你硬扣下來，讓我跟你借個種，那多不好。”斬霜笑成了眯眯眼，狡黠得像隻小狐狸。
借個種？
借個種！
她如何能說出這般厚顏無恥的話。
季昀氣得手都哆嗦。
“所以你真彆去了，我不想和你發展那麼快，咱們慢慢來。”
季昀此刻心裡隻有一句話。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他雙唇緊閉，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好了，彆生氣，我也不耽誤你讀書了。我出去溜達溜達，你中午想吃什麼？會仙樓還是醉香居？還是兩家各點幾個招牌菜讓人送來？”
斬霜表示，既然喜歡人家，就得用力用心追求。
砸錢砸心思，都不在話下。
季昀冷聲道：“不食嗟來之食。”
“放心，我不嗬斥你，我好聲好氣哄你吃。”
“你——”
“嘻嘻，走啦走啦。”斬霜擺擺手，“中午彆做飯了啊，也彆讓畫墨買菜了，我先去點了菜，讓他們中午送來，然後騎馬出去跑幾圈。你好好讀書！”
說完她就自顧自地走了。
季昀站在院中，看著她的背影，一直到她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才慢慢收回視線。
他是真的不知道，斬霜意欲何為。
她像狗皮膏藥一樣，但是每次又有能打動他的點滴。
比如，她的關心和照顧。
季昀，你不能這樣！
她隻是和你玩玩。
以後見到彆的男人，她會見異思遷，也會對彆人噓寒問暖。
剛才就應該更堅決地拒絕她才對。
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剛才一直沒有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自己那不堪的過往。
大概自尊心作祟，他到底不願意把自己不堪的那麵撕開給人看。
但是季昀想，他該說清楚，給這件事做個了斷。
他現在根本沒有讀書的心思，滿腦子都是斬霜的影子。
她隻是遊戲人間，她有那個資本，但是自己卻隻能靠自己。
想到這裡，季昀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記耳光。
季昀，你清醒點！
為了彆人的一時喜好，你就要把自己的未來交付出去嗎？
何其愚蠢！
而且，你是個男人！
季昀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進去看書。
中午的時候，兩家酒樓的夥計都把菜送來，斬霜卻不見身影。
“公子，”畫墨小聲地道，“要不，您先吃飯？”
“我不餓。”季昀硬邦邦地道。
斬霜說了中午要過來，他若是先吃了，怕她發瘋，季昀對自己說。
心底那若有若無的期待，他是不會承認，也不允許其發酵的。
畫墨把他的心理看得分明，心裡默默歎了口氣，造孽啊！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飯菜都涼了，斬霜竟然還沒來。
季昀心裡莫名慌亂起來，在屋裡走來走去。
不是因為他覺得斬霜爽約——她說到會做到的，她是個爽利的女子。
正是這樣，季昀才擔心。
她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還是遇到了危險？
她天天那般張揚，誰不知道她的身份？
若是被有心人盯上——
不會的。
皇上雖然以仁治國，體恤百姓，但是對於作奸犯科者，向來嚴懲不貸。
若是動了他的掌上明珠，夷三族甚至誅九族的事情，皇上也不見得乾不出來。
但是萬一呢？
萬一就是有那種什麼都不顧的亡命之徒呢？
季昀越想心裡越亂，甚至生出了一種出去報官的衝動。
他從房間裡到院子裡，從院子裡到門外，不肯承認，卻真的是翹首以待。
等到斬霜身騎白馬的身影出現在巷子口的時候，季昀去忽然冷了臉，拂袖走了進去，“咱們吃飯！”
大概覺得這話有歧義，他又自己描補了一句。
“咱們自己吃，就你和我。”
畫墨心中惆悵。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已經把季昀的變化和態度看在了眼裡。
烈女怕纏郎，反過來也是對的。
自家公子，這分明是被打動了啊。
“蹄膀燉得好吃。”斬霜坐在季昀對麵，笑嘻嘻地道，“你快嘗嘗。”
她手中握著筷子，抬手，衣袖上的血跡就明晃晃地展露在季昀麵前而不自知。
她雖然若無其事，但是她裙裾上也有血點，鞋底更多。
“你受傷了？”季昀問。
因為斬霜是用左手拿筷子的。
從前不是這樣，她不是左撇子。
“沒有大礙。怎麼，心疼我了？”斬霜笑得開懷，“鐵樹開花了？”
季昀很想摔了筷子拂袖而去。
但是最近身體似乎有些不受控製，尤其那張嘴。
“哪裡受傷了？”硬硬的語氣裡，有著不易察覺的關心則亂。
“喏，這裡。”斬霜抬起右手，露出手背上的幾道抓痕。
看起來，像是貓撓的。
也可能是人撓的。
“手腳不老實了？”季昀冷聲問。
“嗐，是有人手腳不老實，被我剁了。”斬霜輕描淡寫地道，“不提那些，吃飯呢！來，嘗嘗蹄膀，燉得軟爛又入味。”
“年紀輕輕，就要吃軟爛的了？”
“我軟硬都吃。”斬霜笑了，“不像你，軟硬不吃。”
正說話間，門被敲響。
“誰呀？”畫墨要出去開門。
“應該是找我的，讓人進來。”斬霜淡淡道。
畫墨不由看向季昀，見他沒反對，這才出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