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汙蔑我,那我就不高興了。”
斬霜似認真,似開玩笑。
“很多老百姓大概會覺得,我父皇鋤地用金鋤頭。他們覺得做了皇帝,就得三宮六院;做了公主,就得三千麵首。但是你覺得,我父皇會那樣做,還是我會那樣做?”
“皇上也是人,公主也是人。在那個位置上坐著的,可能是好人,也可能是壞人。”
“我推崇男女平等,是讓男人學會尊重女人,絕不是鼓動女人去踐踏男人。那其實何嘗不是另外一種惡心的存在?”
“季昀,對你,或者對日後我喜歡的人,我都希望用真心換真心。”
“公主隻是我的身份,我和其他女子一樣,希望找個喜歡的男人共度一生。要說有什麼不一樣,可能是我有更多的勇氣。”
“沒辦法,我父皇母後給我的底氣,我不怕任何人辜負我。因為被辜負了,我可以放手,我可以繼續下一段關係。”
勇敢地去愛,又不是愛不起。
但是愛是真誠的,熱烈的,唯一的。
季昀直直地看著斬霜,似乎要探究她這番話的真假。
但是斬霜麵色坦蕩,眸中笑意清亮,任由他看。
“季昀,如果你不討厭我的話——我覺得你是不討厭的,咱們倆可以試試處一處的。”
雖然最後也不一定有結果,但是難道因此就不去嘗試了嗎?
“即使日後不能在一起,你放心,”斬霜坦蕩誠摯,“隻要你體麵,我也會在能力範圍內,讓你也能夠體麵退出。”
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
他們勇敢嘗試過,真誠付出過,即使最後分開,也要體麵周全。
“你有你的事業,你要去參加科舉,不管能不能成功,你的努力,都對得起自己;而我是公主,身上有自己的擔子,也要為江山社稷,為自己而努力。我們倆談感情,但是各自的事業可以分開。我希望在彼此麵前,我們隻是對方的伴侶,而不夾雜其他。雖然這很難,但是我希望我能努力做到。”
“還有什麼顧慮的話,說出來。”斬霜道,“我來解決。”
季昀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他沒有想到,原來斬霜是這樣想的。
如此豁達坦蕩,讓他自慚形穢。
他就像陰暗爬行的老鼠,得見天光,也不敢上前,隻敢隱匿在黑暗之中覬覦天光,甚至因為不敢相見,而誹謗天光。
“公主,我,配不上你。”季昀道。
他說的是真心話。
他隻是凡夫俗子,遠遠沒有斬霜高屋建瓴的見解。
“配不配得上我,是我的感受。是不是喜歡我,才是你的感受。”斬霜笑眯眯,“我也不是要你立刻給我一個答複。先喜歡上的人,總是要多付出一些,無論男女。我願意,也不畏懼流言,因為我覺得你值得,你是我喜歡的人。”
以後不喜歡了,她自然會退出。
陪他吃過飯,斬霜就走了。
季昀想,他大概,要陷入愛河了。
這份喜歡,不能說和家世地位沒有關係,但是最吸引他的,還是斬霜那澄澈坦蕩的靈魂。
高貴的靈魂,讓人自慚形穢,讓人仰望,讓人控製不住地想要去接近和追隨。
季昀想,他明日,應該能夠給斬霜一個明確的答案了。
他願意。
就算日後跌跌撞撞,遍體鱗傷,他也會記得今日的美好。
至少他們共同期許的,都是同一個美好未來。
可是第二天,斬霜沒來。
季昀這個人,一旦下定了決心,是不會猶豫彷徨的性格。
斬霜不來找他,那他就去找斬霜。
這麼長時間了,他也該主動一次了。
所以季昀沒有猶豫,直接去找斬霜。
宮禁沒有那麼森嚴,他想他能見到斬霜。
他甚至已在心中描摹了千百遍斬霜見他時的神情——
她定會粲然一笑,毫不吝嗇她的歡喜。
她真的被養得很好很好,那般大氣,也那般耀眼。
但是季昀並沒有如願以償。
甚至,他遭受了晴天霹靂。
——斬霜被抓了。
罪名是意圖謀反。
季昀如遭雷劈,喃喃地道:“不可能,那絕對不可能。”
斬霜有能力,但是並非野心勃勃之人。
而且她孝敬父母,對弟弟也多有維護,怎麼可能謀反?
但是現實是,斬霜確實被抓了。
和她一起被抓的,還有很多人。
季昀瘋了一樣,到處打聽消息。
但是他無權無勢,又能打聽到多少?
外麵什麼消息都有,根本難辨真假。
打聽了一天下來,季昀精疲力儘,神魂恍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
回到家之後,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無能。
他幫不上斬霜。
他什麼都幫不上。
不,不能這樣。
皇上和皇後娘娘,那樣寵愛斬霜,現在一定是被奸人迷惑了。
這中間肯定有誤會。
畫墨跟著季昀跑了一天,差點跑斷腿,這會兒整個人都是癱軟的。
他還在休息順氣,就見到剛剛回家,屁股都沒有坐熱的主子,“騰”地站起身來。
“我要進宮!”季昀咬著牙,雙目赤紅道。
“公子,冷靜,您冷靜點。”畫墨連忙勸他,“雖說您想進宮,確實也能去,而且您也確實為公主擔心著急,但是您進宮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季昀一無所知啊。
對於斬霜做的事情,做沒做,做了什麼,他一概都不知道。
因為斬霜和他從來都隻談感情,不談感情之外的事情。
所以季昀想要去替斬霜鳴冤,都沒有什麼證據啊。
難道要跑到皇上麵前說,我喜歡公主,我了解公主,公主不是那種人?
那也得皇上願意相信不是?
可是如果皇上真的那麼想,公主現在也不會身陷囹圄啊。
畫墨覺得很不樂觀。
所以他攔著,不讓季昀去。
因為謀反這件事,實在太大了。
弄不好,就會被牽連。
要他說,要不乾脆就算了吧。
反正公子之前,也沒有答應過公主什麼,現在也就談不上變心。
畢竟和情情愛愛比起來,活著更重要啊。
但是畫墨沒攔住。
季昀已經走出家門了。
“哎,公子,您等等,您等等我啊!”
畫墨提著袍子,飛快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