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噬金煉骨
道廬內，死寂如墓。
秦風盤膝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斑駁土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腑撕裂的隱痛。窗外，終南山的夜風嗚咽著穿過枯林，如同萬千亡魂的低泣。淩晞玉牌傳遞的信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在心頭，帶來徹骨的寒意與沉甸甸的窒息感。
囚籠…鎖…星宿海…狩聖者…歸墟裂隙…甲子劫…紫霄宮自封…
每一個詞都重若千鈞，砸得他心神搖曳。這方天地，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險、更加絕望！他一個引氣境的螻蟻，竟被卷入這足以傾覆諸天的漩渦中心！手中這塊玉簡殘片，哪裡是什麼鑰匙？分明是催命符！
“莫成‘門’……”秦風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貼身藏好的玉牌，那冰冷的“晞”字仿佛帶著某種銳利的警告。淩晞…她究竟是誰？是敵是友？留下這信息，是善意提醒，還是另有圖謀？
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思緒，將注意力拉回現實。當務之急，是活下來！左肩那道紫灰色的傷口，如同附骨之蛆，散發著陰寒死氣，雖然侵蝕心脈的勢頭被暫時遏製，但依舊在緩慢擴散，冰冷麻木感已蔓延至半個胸膛。體內兩股真元在經曆落霞坡的狂暴衝突後，陷入一種危險的沉寂，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帶來經脈撕裂般的隱痛。精神更是透支到了極限，識海如同布滿裂痕的琉璃，稍有不慎便會徹底崩碎。
他需要恢複！需要力量！需要在這絕境中，抓住任何一絲可能的生機！
目光落在牆角那堆從虎跳峽帶回的雜物上。一塊鏽跡斑斑、邊緣鋒利的金屬碎片靜靜躺在其中——那塊在古戰場裂隙底部拾得的、被深淵骨刺意外激發出庚金鋒芒的“太古噬金蟲王口器核心碎片”！
玉簡殘片在掌心微微發燙，傳遞來模糊的意念：【殘·太古噬金蟲王口器核心碎片·本源銳意殘存不足千一·活性近無·唯餘鋒銳兵煞·特性：破罡·蝕魂·納金淬煞（微弱）·用途：低級煉材（需極高煉造技藝）·亦可為…鋒銳載體！】
“納金淬煞…”秦風眼中精光一閃。這碎片能吸納、淬煉庚金之氣與煞氣？自己左肩的傷口，不正是被深淵死氣侵蝕的煞氣所傷？體內經脈中，不也淤積著大量駁雜的煞氣與死寂真元？
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成型：以這蟲王口器碎片為媒介，引動其“納金淬煞”的微弱特性，強行抽取、淬煉左肩傷口處的異種死氣與體內淤積的煞氣！再用淬煉後的精純煞氣，反哺自身，嘗試修複經脈、甚至…衝擊引氣境瓶頸！
這無異於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煞氣反噬，魂飛魄散！
但秦風彆無選擇！這末法囚籠，步步殺機，唯有行險一搏！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厲芒。艱難地挪動身體，將那塊蟲王口器碎片握在手中。入手冰涼刺骨，邊緣鋒銳無比，輕易割破了他的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滲出，滴落在烏沉沉的碎片表麵。
嗡——！
碎片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卻極其精純的庚金銳氣瞬間爆發！碎片表麵鏽跡斑斑的偽裝如同沸水潑雪般消融，露出內裡烏沉如墨、流淌著鐵灰色鋒芒的本體！那鋒芒銳利無匹，帶著洞穿一切防禦的意誌，刺得秦風皮膚生疼！
更奇異的是，當他的血液與碎片接觸的刹那，一股微弱的吸力自碎片核心傳來！左肩傷口處那團沉寂的紫灰色死氣，竟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猛地躁動起來！一縷極其細微、卻精純冰冷的死氣絲線，被碎片強行抽離傷口，順著指尖的傷口，鑽入碎片內部！
“嘶！”秦風倒吸一口涼氣！劇痛！如同冰錐刺入骨髓！但伴隨劇痛而來的，是傷口處那令人窒息的陰寒麻木感，竟隨之減輕了一絲！
有效！
秦風精神一振！他不再猶豫，全力運轉《太虛歸藏訣》！識海中混沌符文艱難閃爍，引導著體內淤積的駁雜煞氣——有虎跳峽古戰場的鐵血怨念，有落霞坡深淵的陰寒死意，還有《歸藏訣》自身掠奪萬物積累的凶戾——如同百川歸海，朝著掌心緊握的蟲王碎片瘋狂湧去！
碎片表麵的鐵灰色鋒芒驟然暴漲！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寒鐵，發出低沉的嗡鳴！碎片內部，仿佛形成了一個微型的混沌漩渦！湧入的駁雜煞氣被這漩渦瘋狂撕扯、碾磨、淬煉！汙穢的怨念、瘋狂的意誌、冰冷的死意…如同雜質般被強行剝離、粉碎！剩下的，是一縷縷極度精純、凝練、帶著純粹毀滅與鋒銳意境的暗金色煞氣！
這淬煉後的煞氣，不再駁雜混亂，反而如同千錘百煉的神兵，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鋒銳與力量感！
“引煞入體！”秦風心中低喝！他引導著這縷精純的暗金煞氣，不再衝擊傷口，而是小心翼翼地沿著手臂經脈，逆流而上！目標是體內淤塞、破損的經脈！
嗤——！
暗金煞氣如同燒紅的細針，刺入乾涸枯裂的河道！劇痛！非人的劇痛！經脈仿佛被無數細小的刀片切割！但秦風死死咬牙硬撐！他清晰地“看”到，那縷精純煞氣所過之處，淤塞的雜質被強行撕裂、消融！破損的經脈壁，在這股鋒銳力量的刺激下，竟如同被鍛造的鋼鐵，發出細微的嗡鳴，緩慢地彌合、重塑！雖然過程痛苦萬分，但效果立竿見影！
更讓他驚喜的是，隨著暗金煞氣在經脈中流轉，竟與體內沉寂的太虛真元、死寂真元產生了微弱的共鳴！太虛真元那灼熱的躁動被煞氣的鋒銳稍稍壓製，死寂真元那冰冷的侵蝕被煞氣的毀滅意誌所引導，三者之間形成了一種極其不穩定、卻暫時可控的三角平衡！雖然衝突依舊存在，但不再是無序的狂暴對衝，而是被納入了一個更“有序”的、充滿破壞力的循環體係！
秦風心中狂喜！他強忍著劇痛，引導著更多的精純煞氣淬煉而出，小心翼翼地注入經脈循環。每一次注入，都帶來撕裂般的痛苦，卻也帶來經脈被強行拓寬、韌性增強的微弱快感！體內那沉寂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開始緩緩複蘇、湧動！
就在他沉浸在這痛苦與力量交織的奇異狀態中時——
嗡！
掌心緊握的蟲王碎片，突然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烈震顫！其核心處，那點微弱的庚金本源仿佛被徹底激活，發出一聲尖銳到刺穿靈魂的嘶鳴！這嘶鳴並非聲音，而是一種穿透空間的法則波動！
轟——！！！
整個道廬猛地一震！地麵如同波浪般起伏！牆角堆積的雜物嘩啦倒塌！秦風身下的地麵，毫無征兆地向下塌陷出一個碗口大的深坑！一股精純、古老、帶著大地厚重與金屬鋒銳氣息的混合能量流，如同被驚醒的潛龍，猛地從地底深處噴湧而出！
這能量流並非靈氣，而是終南山地脈深處，被某種古老力量鎖住、沉寂了不知多少萬載的“地脈金煞”！
蟲王碎片核心的嘶鳴，如同鑰匙，瞬間引動了這沉寂的地脈節點！
磅礴的地脈金煞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將秦風淹沒！這股力量太龐大、太狂暴！遠超他此刻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他感覺自己像一葉扁舟被卷入滔天海嘯，身體每一寸骨骼、每一絲血肉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徹底撕碎！
“呃啊——！”秦風雙目赤紅，七竅瞬間迸出血絲！他瘋狂地運轉《太虛歸藏訣》，試圖引導、吞噬這恐怖的能量！玉簡殘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混沌漩渦在識海中瘋狂旋轉！但地脈金煞的衝擊太過猛烈，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金針，狠狠刺入他的身體！
就在他即將被撐爆的刹那——
“嗡——！”
一聲低沉、悠遠、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鐘鳴，毫無征兆地在道廬外響起！鐘聲並不洪亮，卻帶著一種撫平躁動、鎮壓混亂的奇異韻律！
隨著鐘聲響起，那狂暴噴湧的地脈金煞洪流，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扼住！噴湧之勢驟然一滯！雖然依舊磅礴，但那股毀滅性的衝擊力被強行削弱了大半！
秦風壓力驟減！他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玉簡混沌漩渦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如同饕餮巨口，瘋狂吞噬著被鐘聲削弱後的地脈金煞！精純的金煞之氣被強行納入經脈循環，與之前的暗金煞氣、太虛真元、死寂真元猛烈碰撞、融合！
轟——！
秦風體內仿佛炸開了一顆星辰！劇痛與力量感同時攀升到！他感覺自己的骨骼在發出密集的、如同金鐵交擊般的爆鳴！肌肉纖維被強行撕裂又瞬間以更強的韌度重塑！血液奔騰如岩漿，衝刷著骨髓深處！一股前所未有的、帶著金屬般堅韌與大地般厚重的力量感，如同覺醒的遠古凶獸，在他體內轟然蘇醒！
“引氣…巔峰？！”秦風心中狂震！在這生死一線的壓迫下，他竟然硬生生衝破了引氣中期的瓶頸，踏入了引氣境巔峰！雖然境界不穩，根基虛浮，但那澎湃的力量感卻是實實在在的！
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向道廬那扇破敗的木門！
門外，清冷的月光下。
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然立在那裡。
來人並非淩晞那般鋒芒畢露。他身形略顯佝僂，穿著一身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灰色道袍，頭發花白，用一根木簪隨意挽著。麵容普通，皺紋深刻，如同山間隨處可見的老農，唯有一雙眼睛，渾濁中沉澱著難以言喻的滄桑與疲憊，仿佛看儘了萬古興衰。
他手中並無兵器，隻提著一盞樣式古拙的青銅油燈。燈焰昏黃，豆大一點，在夜風中搖曳不定，仿佛隨時會熄滅。然而，正是這盞看似隨時會熄滅的油燈，散發出一圈柔和卻堅韌無比的光暈，將整個道廬籠罩在內，隔絕了外界狂暴的地脈金煞餘波，也隔絕了那足以驚動山野的異象！
老道士的目光平靜地落在秦風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他體內狂暴奔湧的真元、掌心緊握的蟲王碎片、以及那散發著混沌氣息的玉簡殘片。他渾濁的眼中，沒有驚訝，沒有敵意，隻有一種深沉的、仿佛早已預料到一切的疲憊與悲憫。
“小友，”老道士的聲音沙啞低沉，如同枯木摩擦，“這‘地肺金煞’，不是你這般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