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被迫跟著農場的人上了山。
穿著裙子的沈思音遭了大罪,腿被草和荊棘劃拉得滿是細小的傷口。
山上蚊蟲多,將沈家人叮得滿身包。
才走到半山腰,嬌生慣養的沈家人就受不了了。
“走不動了,我得歇會。”
說這話的是沈建忠。
他的身上有傷,每走一步都是煎熬,能走上半山腰,全靠兩個兒子出力。
農場的人看了眼開始西斜的太陽,說道:“每個人五捆草,必須乾完,不然不算工分,也沒得飯吃!”
沈柏彥小聲商量,“同誌,我們能不能花錢請人幫忙?”
他們從來沒乾過重活累活。
彆說割五捆草,就是割兩捆都難。
農場的人冷哼,“收起你們的資本家做派,不然工作量翻倍!”
說完,他徑直往前走。
“趕緊跟上,我再教你們幾種草,就忙自己的去了。”
沈家人強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這個草是苜蓿草,豬和牛都能吃,但一般用來喂豬。”
“這個草是狗尾草,出穗的不能要,割嫩一點的給牛吃。”
“這是苣蕒菜,給豬吃的。”
“這是構樹,嫩葉子可以擼下來,煮成豬食。”
“……”
農場的人一邊介紹,一邊割草。
等介紹完,已經割了兩捆。
他將每種草都留了一個樣本,遞給沈建忠。
“你們找草吧,我先下山了,不要亂跑,迷路了可沒人來尋你們,明天我再帶你們去彆的山頭。”
說完,他就背著兩捆青草下山了。
沈建忠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們連草都不認識,就讓割五捆,這不是欺負人嗎?”
沈柏彥:“我就不信這些農村人有錢不賺,肯定是我們沒找對人。”
沈柏軒:“這下放的日子我是一天也過不下去,好想回家。”
沈思音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腿,氣急敗壞。
“傷成這樣,難看死了,衛東哥看到肯定會嫌棄。”
張曼麗看著不靠譜的沈家人,頭疼欲裂。
“抱怨無用,還是趕緊割草吧,不然等天黑了,就沒辦法乾活了。”
沈柏彥將鐮刀扔掉,氣呼呼地說道:“既然你喜歡割草,就把全家的都割了吧。”
張曼麗心寒地看著沈柏彥,眼眶泛紅。
“柏彥,我肚子裡懷著你的孩子,你們沈家的第一個孫子!”
“是兒子還是女兒,現在可說不準。”
這話讓張曼麗徹底寒心。
她開始後悔沒有聽沈思玥的,在下放之前和沈柏彥離婚。
但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便是乾好自己的活。
沈家人想作死,那就隨他們。
可張曼麗沒想到,她辛辛苦苦割的草,全被沈家人拿走,當成自己的。
“你們也太欺負人了!”
沈柏彥不以為意,“都是一家人,分這麼清楚做什麼。”
沈思音:“能者多勞,有什麼問題?”
沈柏軒:“大嫂,彆歇了,天都快黑了,還有十幾捆草要割呢!”
張曼麗被氣得肚子疼,扔了鐮刀,臉色蒼白地蹲在地上。
她很清楚,退讓的結果就是沈家人變本加厲。
所以,她第一次生出了反抗的心思。
“要乾活就一起乾,不然就都彆乾。反正我懷孕了,受罰肯定比你們輕。”
張曼麗剛說完,沈柏彥就氣得甩了她一巴掌。
“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
她被打得摔在地上,當即就暈了過去。
沈柏彥還以為張曼麗裝暈,拿腳踢了踢。
“趕緊起來,彆裝死,信不信我們把你扔在山上?”
張曼麗是真暈了。
她懷著孕,在太陽底下乾了三個多小時的活,體力早已透支。
沈柏彥的那巴掌,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沈家人見張曼麗是真暈了,這才緊張起她來。
沈思音將她扶起來,訓斥沈柏彥。
“大哥,你怎麼能動手呢?大嫂暈了,這麼多活誰乾啊?而且和她鬨掰了,以後誰幫咱們乾活?你得哄著她,讓她心甘情願地乾活,知不知道?”
沈柏彥在張曼麗暈倒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
但他的大男子主義讓他不願承認。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好好敲打一番,她指不定作什麼妖。而且她沒有娘家幫襯,不敢和我鬨掰。”
他就是篤定張曼麗無處可去,無人可依,才敢一次次地傷她。
沈思音無話可說,看著落山的太陽,問道:“還有十幾捆草沒割,現在怎麼辦?”
沈建忠雖然沒乾活,但他身上有傷,一點也堅持不下去了。
“先下山,就算生產隊要罰,也不過是不讓吃飯,死不了人。”
這話得到了沈家人的一致認同。
沈柏彥背著昏迷的張曼麗,沈柏軒扶著沈建忠,沈思音拿著五把鐮刀,下山了。
等一家人回到農場時,太陽剛好落山。
陳茂才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正準備回家。
看到沈家人回農場,問了一句。
“你們怎麼都回來了?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嗎?”
沈柏彥立刻拿張曼麗說事。
“我的妻子乾活暈倒了,她懷著孕,我怕出事,一屍兩命,就帶她下山了。”
沈柏軒也拿傷重的父親解釋。
“我爸之前被批鬥,受傷挺重的,為了乾活,差點從山上滾下來。”
沈思音見陳茂才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連忙說道:“我一個人不敢待在山上,沒乾完的活,我們明天一定補上。”
陳茂才看著慘兮兮的沈家人,沒有追究他們誤工。
“行,我給你們一次機會,如果明天不能將今天的活補齊,不僅批鬥少不了,還會任務加倍,並有專人盯著你們乾活!”
沈家人見逃過一劫,連忙應下。
“陳場長請放心,我們明天一定完成任務。”
“最好如此,你們今天的活沒乾完,不計工分,也沒飯吃,自己想辦法解決。”
“好,多謝陳場長體恤。”
陳茂才看向昏迷的張曼麗,眉頭緊蹙。
“我一會讓衛生員來一趟,可彆真出人命,診費和醫藥費,你們自己出。”
說完,他離開了農場。
沈家人回到破屋,無視地上的灰塵,累得癱倒在地。
張曼麗在被扔到地上時,就已經醒了。
但她不想被沈家當牛馬使喚,繼續裝暈。
大概是太累,她很快就睡著了。
當天色漸暗時,陳衛東拎著幾個窩窩頭,來了農場。
沈思音聽到他和農場的人打招呼,連忙坐起身,整理自己的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