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霧裡的鈴鐺聲還在響,叮鈴鈴的,像串懸在半空的冰粒。
林晚秋攥緊手裡的能量晶體,指尖白光不自覺亮了亮——晶體碎裂時湧來的暖流還在四肢百骸裡淌,比三碗熱粥下肚還舒坦。
樹後的人影終於動了。
青布道袍的下擺掃過腐葉,帶起陣草藥混著塵土的怪味,那人手裡轉著顆黑紫色晶體,轉到光線下,晶麵折射的光斑正好落在林晚秋手腕上,像隻眨眼的星子。
“小姑娘的光,倒是挺乾淨。”
他聲音不高,像浸了水的棉線,帶著點韌勁,“剛才淨化那半獸,白光裡沒摻一絲雜氣,難得。”
阿野的弩箭早對準了他,弓弦繃得筆直,箭尾羽毛顫個不停:“你是誰?跟著我們乾啥?”
他虎口的麻勁還沒消,指節捏得發白,卻死死咬著牙沒鬆手——這人太蹊蹺,紫霧裡連行屍都繞著走,他竟能閒庭信步手裡還轉著晶體。
那人笑了笑,笑聲裹著一點氣音,讓人聽不出年紀。
往前挪了半步,道袍領口露出半截鎖骨,皮膚白得像常年不見光,鎖骨窩裡還沾著點紫霧的灰:“可以叫我江起雲,行醫的。”
他晃了晃手裡的晶體,“這東西你們拿著也沒用,不如與我做個交易?”
林晚秋挑眉。指尖的白光正慢慢舔舐那半塊沒化完的晶體碎屑,暖流一絲絲往血管裡鑽,頭暈感退得更乾淨了。
這晶體能補異能,她剛試過,哪會沒用?
“什麼交易?”
她沒鬆口,目光在江起雲的道袍上打了個轉——布料看著普通,卻半點沒沾紫霧的灰,連衣角都乾乾淨淨,不像走了遠路那種。
江起雲從懷裡摸出片枯葉似的東西,暗綠色,邊緣卷得像朵乾枯的玫瑰。捏著葉柄晃了晃,葉片上突然滾下顆露珠,在紫霧裡亮了亮,瞬間就沒了:“淨靈草,解紅霧毒的。”
頓了頓,視線掃過林晚秋和阿野胳膊上被紫霧灼出的小紅點,“你們倆都中了點輻射,再拖下去,胳膊就得跟剛才那藤蔓似的,慢慢發黑。”
阿野猛地低頭看自己的胳膊——果然,上午被毒藤劃到的地方,紅痕邊緣已經泛出圈淡紫色,像被墨水洇過。
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弩箭又往前送了半寸:‘你怎麼知道?
“行醫的,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江起雲沒接話,隻把淨靈草往林晚秋麵前遞了遞,“三片葉子換三顆能量晶,不光能解你們身上的輻射,還能讓你的白光……亮得更透些。”
指尖在林晚秋發光的手背上虛虛畫了個圈,“現在隻能護半尺,換了草,護三尺都不成問題。”
林晚秋心裡咯噔一下。
她剛才淨化巨蟒時就發現,白光的範圍確實有限,要是能擴到三尺就好了……
“我還有個消息,能抵一顆晶。”
江起雲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湊近了些。
紫霧在他鼻尖繞了繞,竟自動分開了一條縫:“紅霧不是天災,是人禍。城裡的皇家秘庫,藏著這霧的源頭。”
林晚秋猛地抬頭。
人禍?
想起陸明宇推她時那狠厲的眼神,想起林薇薇躲在男人身後的得意——這些人,是不是早就知道紅霧要來了?
“秘庫在哪?”
她急忙追問,指尖的白光也“騰”地竄高半寸,把江起雲的臉照得更清楚——左眉骨上有道細疤,像被刀尖輕輕劃了下,疤尾還沾著點沒洗乾淨的草藥渣。
江起雲卻退了回去,重新隱進樹影裡,隻露出雙眼睛,在紫霧裡亮得像兩顆琉璃珠子:“將軍府離秘庫最近,你們不是要去那嗎?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晃了晃手裡的淨靈草,“三顆晶,換草加消息,劃算得很。”
林晚秋沒有再猶豫。
從阿野背著的布包裡翻出三顆能量晶——都是剛才清理行屍時特意留的,黑中帶紫,沉甸甸的像三塊小石頭。
攥在手心掂了掂,晶麵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進來,暖烘烘的。
“成交。”
江起雲接過晶體時,手指快得像陣風,林晚秋隻覺得手心一空,那三片枯葉似的草葉已經落在手心裡。
葉片剛碰到皮膚,就“唰”地展開了,邊緣的卷邊慢慢舒展開,竟透出點潤潤的綠。
“嚼著吃,有點苦,忍忍。”
江起雲的聲音飄在紫霧裡,越來越遠,“將軍府裡有我的人,到時候報我的名字……或許有用。”
等阿野追出去,樹後早就沒人了,隻剩串銅鈴鐺掛在枝頭,被風一吹,叮鈴鈴地響,像在跟他們道彆。
“這人不對勁。”
阿野皺著眉回來,手裡捏著片剛從樹上扯下的葉子,葉子沾了紫霧,邊緣已經開始發黑,“他身上連點輻射都沒有,比你的白光還邪門。”
林晚秋把淨靈草塞進嘴裡。果然苦得厲害,像吞了口黃連,苦水順著喉嚨往胃裡鑽,激得眼眶都紅了。
可沒等她皺眉,一股清涼突然從舌尖竄上來,順著血管往四肢跑,剛才被紫霧灼出的小紅點瞬間就不疼了,連指尖的白光都亮得更勻了些。
試著抬抬手,白光果然往外擴了擴,離手腕一尺遠的地方,紫霧像被無形的牆擋住,簌簌往下掉灰。
“真有用。”
她眼睛一亮,把剩下兩片葉子塞給阿野和那半獸——她剛才已經給這小家夥起了個名,叫黑炭,因為他渾身黑得像塊燒透的木炭。
黑炭嗅了嗅葉子,突然張嘴咬住,三兩口就吞了下去,尾巴尖高興地翹起來,在林晚秋腿邊蹭個不停,金瞳裡的凶光徹底沒了,隻剩點傻乎乎的親昵。
“先不管那江起雲。”
林晚秋握緊拳頭,白光在指縫裡閃閃爍爍,“既然將軍府離秘庫近,又有陸明宇那對狗男女……正好,新仇舊賬一起算。”
三人一獸往森林外走。沒了紫霧的阻礙,路好走了不少。
黑炭跑在前頭,時不時用爪子扒開擋路的樹枝,毛茸茸的尾巴在紫霧裡掃來掃去,像麵小旗子。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林晚秋突然停住腳——遠處的地平線上,冒出了半截城牆,青灰色,在紫霧裡看著像條趴在地上的巨蟒。
城牆頂上還插著麵旗,紅底黑字,風一吹,字就看得更清楚了——“鎮國將軍府”。
“到了。”
阿野的聲音有點發緊,抬手按住腰間的短刀,指腹在冰涼的刀柄上蹭了蹭,“我去探探路?”
林晚秋沒說話。
目光正死死盯著城牆垛口——那裡站著兩個人,男的穿件寶藍色錦袍,女的裹著件粉色披風,不是陸明宇和林薇薇又是誰?
陸明宇手裡正端著杯茶,不知說了句什麼,逗得林薇薇笑個不停,手還往他胳膊上搭。
可就在他轉頭的瞬間,目光突然撞進了林晚秋的眼裡。
“哐當!”
茶杯掉在城牆上,碎成了八瓣。茶水混著茶葉順著城牆往下淌,像道細長的瀑布。
陸明宇的臉“唰”地白了,嘴唇哆嗦著,指著林晚秋的方向,半天沒說出話來。
林薇薇順著他的手指看過來,臉上的笑瞬間僵住,嘴角還保持著上揚的弧度,眼睛卻瞪得像銅鈴,披風的帶子從手裡滑下去,飄在風裡,像條沒了魂的蛇。
林晚秋忽然笑了。
抬手對著城牆的方向晃了晃,指尖的白光在紫霧裡亮得刺眼,像顆懸在半空的小太陽。
城樓上的人,看清楚了嗎?
你們丟掉的棄子,回來了。
帶著能撕碎一切的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