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林晏站在廢棄工廠區的鐵柵欄外，銅匕首在手中發出微弱的嗡鳴。導航顯示這裡就是曾經的“慈愛婦產醫院“舊址，但眼前隻有一片長滿雜草的空地和幾堵殘垣斷壁。
匕首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尖端指向空地中央。林晏走近，發現地麵上有一個被雜草掩蓋的窨井蓋，鐵環上纏繞著早已鏽蝕的鐵鏈。當他用匕首碰觸鐵鏈時，鎖鏈竟然像腐爛的香蕉皮一樣斷裂脫落。
窨井蓋比想象中沉重得多。林晏用儘全力才將它挪開，露出下麵黑洞洞的通道和一道鏽跡斑斑的鐵梯。一股混合著黴味和某種古怪消毒水味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他想起青藤公寓地下室的氣味。
手機電筒的光線在狹窄的通道中顯得微不足道。林晏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鐵梯在腳下發出不祥的。大約下降了十米左右，他的腳觸到了堅實的地麵。
這是一個拱形的磚砌隧道，牆壁上殘留著老式電線的痕跡。隧道向遠處延伸，消失在黑暗中。林晏注意到地麵上有兩條平行的凹槽——是推車的軌道，通向當年醫院的地下部分。
隨著深入隧道，空氣變得越來越冷，呼出的白氣在電筒光中繚繞。隧道儘頭是一扇鏽蝕的鐵門，上麵用紅漆畫著一個模糊的鐘形符號，與林晏掌心的印記一模一樣。
匕首的震動變得更加劇烈，幾乎要掙脫林晏的掌握。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鐵門——
門後是一個寬敞的地下室，牆壁上掛著老式煤氣燈，發出幽綠的光芒。房間中央擺著一張產床，上麵鋪著發黃的床單，暗褐色的汙漬在布料上形成詭異的圖案。產床周圍的地麵上刻著與青藤公寓如出一轍的困靈陣，隻是規模更大，符號更複雜。
“準時到達，很好。“
林晏猛地轉身，看到“鐘教授“站在房間角落的陰影裡。他依然戴著那副反光的圓框眼鏡，白大褂一塵不染，與這個肮臟的環境格格不入。更詭異的是，他的臉在煤氣燈的綠光下顯得異常年輕，與那張1966年的老照片上幾乎一模一樣。
“她在哪？“林晏握緊銅匕首，“那個穿紅裙子的女人？“
鐘教授嘴角上揚，露出一個不達眼底的微笑：“急什麼？午夜還沒到。“他走向產床，手指輕撫床單上的汙漬，“你知道嗎？每個母親的血留下的印記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像指紋一樣。“
林晏注意到房間另一側擺著一個玻璃陳列櫃，裡麵整齊排列著幾十個玻璃罐，每個罐子裡都浸泡著一塊暗紅色的布料。最前排的一個罐子上貼著標簽：方莉，199944。
“你對我母親做了什麼？“林晏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鐘教授打開陳列櫃，取出方莉的那個罐子：“她是個例外。其他人都乖乖交出了自己的紅衣，隻有她居然想反抗。“他搖晃著罐子，裡麵的布料展開了一角——是一件嬰兒的小衣服，同樣染成了暗紅色。
林晏的視線模糊了，憤怒與悲痛如潮水般湧來。銅匕首在他手中變得滾燙，鐘形印記發出刺痛的紅光。
“彆著急，“鐘教授將罐子放回原處，“很快你就能見到她了。每個守望者最終都會與自己的作品團聚。“他看了看掛在牆上的老式時鐘，指針指向11:55，“啊，時間快到了。“
他拍了拍手，地下室另一側的門開了，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架著那個穿紅裙子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的雙手被反綁，嘴裡塞著布條，但林晏立刻認出她不是電話裡的那個女人——這個紅裙子女子更年輕，腹部明顯隆起，是個孕婦。
“你騙我！“林晏怒吼，“這不是電話裡的人！“
鐘教授大笑起來，聲音在地下室回蕩：“當然不是。李護士長今晚有彆的任務。“他示意助手將孕婦綁在產床上，“這位是今晚的主菜，新鮮熱乎的替代品。“
孕婦在產床上拚命掙紮，發出嗚嗚的哭聲。林晏衝上前去，卻被無形的屏障彈了回來。鐘教授搖搖頭：“彆費力氣了。儀式開始前，陣法是封閉的。“
牆上的時鐘指向11:58。兩個助手退到陣法外，開始用古怪的語言吟誦。鐘教授從口袋裡取出一把鋸齒產鉗，在煤氣燈下閃著寒光。
“最後兩分鐘，“他微笑著說，“你還有機會改變主意，林守護者。代替她，成為新的守望者，否則“產鉗輕輕敲擊孕婦隆起的腹部，“母子俱損。“
林晏的大腦飛速運轉。蘇雨紙條上說的“臍帶連接“是什麼？電話裡那個女人說的“硬幣兩麵“又是什麼意思？時間所剩無幾，他必須做出決定。
時鐘的分針跳到11:59。鐘教授舉起產鉗，對準孕婦的腹部。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晏注意到孕婦的紅裙子上彆著一個胸針——是電話手勢的形狀，拇指和小指伸開，其餘手指握攏。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掏出手機，快速撥打了之前那個未知號碼。
地下室某處響起了電話鈴聲。
鐘教授的動作頓了一下，臉色驟變：“不可能！李護士長應該已經“
鈴聲來自陳列櫃後麵的牆壁。林晏不顧一切地衝過去，用銅匕首刺向聲源處。牆壁像紙一樣被劃開，露出後麵隱藏的小房間——一個穿紅裙子的中年女子被鐵鏈鎖在牆上，旁邊的小桌上放著一部老式轉盤電話。
她的紅裙子已經褪色，麵容憔悴，但林晏立刻認出了她——是那張1966年老照片中跪在地上的護士長。
“切斷它！“女人嘶啞地喊道，“臍帶連接！“
林晏回頭看向產床，在煤氣燈的綠光下，他看到了之前沒注意到的東西——一條半透明的紅色“臍帶“從孕婦的腹部延伸出來，穿過空氣，連接在鐘教授的肚臍上。
時鐘的指針指向12:00。
午夜到了。
鐘聲響起，不是來自牆上的時鐘，而是某種更宏大、更古老的鐘鳴，仿佛從地心深處傳來。地下室的所有煤氣燈同時變成血紅色，困靈陣的刻痕開始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不！“鐘教授怒吼，“你不能乾擾儀式！“
他揮動產鉗向林晏衝來，動作快得不像人類。林晏勉強用銅匕首格擋，金屬碰撞迸發出刺眼的火花。令他震驚的是，鐘教授的白大褂下伸出了另一對手臂——像昆蟲的附肢一樣細長，尖端是鋒利的手術刀。
“你以為陳伯是第一個守望者？“鐘教授的四隻手臂同時攻擊，聲音變得扭曲，“我比他古老得多！每個時代，我都有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身份，但目的始終不變——收集母親與嬰兒之間的初生之痛，那是維持永生最純淨的能量！“
林晏的肩膀被手術刀劃開一道口子，溫熱的血液順著手臂流下，滴在銅匕首上。匕首突然發出耀眼的金光，鐘教授像被燙傷一樣後退幾步。
被鎖在密室裡的李護士長再次喊道：“臍帶！切斷臍帶！“
林晏翻滾到產床另一側，看到那條紅色臍帶在半空中脈動，像活物一樣。他舉起匕首，卻被鐘教授的一隻附肢打飛。匕首旋轉著插進遠處的牆壁，金光漸漸暗淡。
孕婦在產床上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林晏驚恐地看到，她的腹部開始不正常地蠕動，仿佛裡麵的胎兒正在瘋狂掙紮。更可怕的是，她的紅裙子逐漸變色，從鮮紅變成暗紅——就像陳列櫃裡那些“標本“一樣。
“快了快了“鐘教授興奮地喃喃自語，“又一個完美的標本。“
林晏突然想起黑色筆記本上的話：“每個守望者與替代者之間都有一條靈魂臍帶。“他原以為指的是鐘教授與孕婦之間的連接，但現在明白了——真正關鍵的臍帶是鐘教授與李護士長之間的那條！
他衝向密室，鐘教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四隻手臂同時襲來。林晏躲過前三擊，卻被最後一刀刺穿大腿。劇痛讓他跪倒在地，鮮血很快浸透了褲腿。
“你以為我沒防備嗎？“鐘教授冷笑道，“李護士長是我的第一個作品，也是最好的助手。沒有她，我怎麼能在半個多世紀裡收集這麼多完美的標本？“
林晏艱難地抬頭看向密室。李護士長被鎖在那裡，表情痛苦而矛盾，但她的腹部確實延伸出一條幾乎不可見的細線，連接著鐘教授的背部。
“不是助手“李護士長艱難地說，“囚徒“
鐘聲再次響起，這次更加洪亮。地下室的牆壁開始剝落，露出後麵無數張痛苦的麵孔——都是穿紅裙子的女子，她們的嘴大張著，發出無聲的尖叫。
孕婦的尖叫聲突然停止。林晏轉頭看去，隻見她的腹部詭異地癟了下去，仿佛裡麵的胎兒憑空消失了。而鐘教授的手中，多了一個半透明的紅色光球，裡麵蜷縮著一個成形的胎兒。
“完美！“鐘教授讚歎道，將光球放進一個準備好的玻璃罐中，“第444個標本。“
林晏的視線因失血而模糊，但他注意到一個細節——當鐘教授將標本放入陳列櫃時，那條連接他與李護士長的臍帶閃爍了一下，變得更加明顯。
這是機會！
林晏用儘全力撲向插在牆上的銅匕首。鐘教授的一隻附肢刺穿了他的肩膀，但他咬牙忍痛，抓住了匕首柄。匕首再次發出金光，這次更加耀眼。
“你以為這樣就能贏嗎？“鐘教授狂笑，“我已經存在了兩百多年！你不過是又一個失敗的守護者！“
林晏沒有理會他的嘲諷，而是將匕首狠狠刺向那條幾乎看不見的臍帶。匕首碰到臍帶的瞬間，整個地下室劇烈震動起來，像是發生了地震。
“不！“鐘教授發出非人的尖叫，“你怎麼會知道？！“
臍帶被切斷的瞬間，李護士長身上的鎖鏈自動脫落。她踉蹌著走出密室，麵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從四十多歲變成七八十歲的樣子。但她的眼睛亮得驚人，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產鉗——與鐘教授的一模一樣。
“兩百年了，鐘樓主人，“她的聲音沙啞而堅定，“該結束了。“
鐘教授的四隻附肢瘋狂揮舞，但動作明顯變得遲緩。李護士長走到孕婦身邊，將產鉗輕輕放在她腹部。令人驚訝的是，已經癟下去的腹部重新隆起，那個半透明的紅色光球從陳列櫃中飛出，回到了母體。
“你背叛我！“鐘教授怒吼，“我給了你永生！“
李護士長搖搖頭：“你給了我無儘的折磨。看著一代又一代母親和嬰兒被你殘害，卻無能為力“她轉向林晏，“真正的臍帶不是物理的連接，而是罪惡的傳承。每個守望者都會培養下一個，就像陳伯培養你一樣。“
牆上的鐘聲越來越響，牆壁裡那些麵孔開始掙脫出來。第一個完全脫離牆壁的是一個穿紅裙子的年輕女子——正是林晏的母親方莉。她的靈魂飄到林晏身邊，輕輕撫摸他流血的傷口。疼痛立刻減輕了。
越來越多的紅裙子女子從牆壁中走出，將鐘教授團團圍住。他的四隻附肢徒勞地揮舞，卻無法碰到這些靈體。
“不！這不可能！“鐘教授尖叫著，聲音逐漸變得不像人類，“困靈陣是完美的！我計算過一切可能性！“
李護士長走到陣法中央，將產鉗放在刻痕上：“你唯一沒算到的，是母愛的力量。“她看向林晏，“現在，守護者，完成你的使命。“
林晏明白了。他拖著受傷的身體走到陣法中心，將銅匕首狠狠刺入地麵。匕首上的金光順著刻痕蔓延，很快整個困靈陣都亮了起來。
鐘教授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下麵無數蠕動的黑色蟲子。他的尖叫聲越來越高亢，最後變成了某種昆蟲的嘶鳴。當金光完全覆蓋陣法時，他的身體像玻璃一樣碎裂，化為無數黑色顆粒消散在空氣中。
地下室的震動停止了，煤氣燈恢複了正常的光線。那些紅裙子女子的靈魂一個接一個地走向林晏，輕輕觸碰他手中的匕首，然後化為光點消散。最後一個是方莉，她吻了吻兒子的額頭，在他耳邊輕聲說：“現在你才是真正的守護者了。“然後她也消失了。
李護士長跪在地上，衰老得幾乎不成人形。“謝謝你，“她氣若遊絲，“我終於可以“話未說完，她的身體就化為了塵埃，隻有那把產鉗留在地上。
孕婦在產床上了一聲，醒了過來。她的紅裙子恢複了鮮亮的顏色，腹部圓潤健康。林晏艱難地走到她身邊，解開捆綁的繩索。
“我的孩子?“她虛弱地問。
“安全了，“林晏安慰道，“都結束了。“
當林晏扶著孕婦走出地下室時，東方已經泛白。廢棄工廠區在晨光中顯得平凡無奇，仿佛昨夜的恐怖隻是一場噩夢。但林晏知道，有些事情永遠改變了——他掌心的鐘形印記現在變成了金色，銅匕首安靜地躺在口袋裡，而黑色筆記本上多了一行燙金的字：
“真正的守護者不需要守望鐘樓，因為時間本身會為他讓路。“
遠處，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林晏和孕婦身上。在他們身後，廢棄工廠的地麵微微塌陷，仿佛下麵真的有一個巨大的空間永遠封閉了。
林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短信：
“恭喜你通過了測試。但記住，這隻是一個開始。——s“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