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的紅眼睛與林晏對視了三秒,然後突然撲棱著翅膀飛走了,隻留下那片紅色碎布在窗台上。林晏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碎布,一股鐵鏽味立刻鑽入鼻腔——是血。這塊布料與母親方莉生前穿的紅裙子材質一模一樣。
銅匕首在抽屜裡的震動變得更加劇烈,發出嗡嗡的蜂鳴聲。林晏剛把它拿出來,匕首就突然變得滾燙,在他掌心烙下一個鐘形的印記。
“啊!“林晏吃痛鬆手,匕首卻沒有落地,而是懸浮在空中,尖端指向東北方向。
窗外陽光明媚的街道景象開始扭曲,像被攪動的渾水般模糊起來。當畫麵重新清晰時,林晏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一棟維多利亞風格的老建築矗立在原本是便利店的位置,門口掛著“慈愛婦產醫院“的褪色招牌。最詭異的是,這棟建築的頂部也有一座鐘樓,與青藤公寓那座幾乎一模一樣。
幻象隻持續了不到五秒就消失了,街道恢複了原貌。但林晏知道,這不是幻覺。銅匕首再次回到他手中,溫度已經恢複正常,但那個鐘形印記仍在隱隱作痛。
黑色筆記本突然自動翻到中間一頁,原本空白的紙麵上浮現出血紅色的文字:
“守護者守則第一條:當時鐘顯現,死亡亦不遠。“
林晏的手機在這時響起,是一個未知號碼。接通後,電話那頭隻有沉重的呼吸聲,持續了十幾秒後,一個沙啞的男聲說道:“他們選中了你但你不合格“然後是一陣刺耳的雜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尖叫。
電話掛斷後,林晏發現手機相冊裡多了一張照片——一群穿白大褂的醫生站在“慈愛婦產醫院“門口,所有人都沒有臉,而在他們腳邊,跪著一個穿紅裙子的年輕女子,懷裡抱著一個嬰兒。
照片的拍攝日期顯示是1966年4月4日。
林晏的後頸汗毛倒豎。這個日期與青藤公寓困靈陣開始的年份相同,而且他翻到黑色筆記本前麵,找到母親方莉的記載——她也是在4月4日遇害的。
這不是巧合。
抽屜裡的鐘形懷表突然發出滴答聲,指針開始走動,但卻是逆時針旋轉。隨著懷表倒轉,林晏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無數陌生記憶碎片湧入腦海:
一個穿白大褂的在婦產醫院的地下室,麵前是一個巨大的困靈陣;十幾個新生嬰兒被擺放在陣法節點上,啼哭聲此起彼伏;穿紅裙子的護士們跪在周圍,吟誦著古老的咒語
記憶碎片突然切換——同一個男人,現在老了三十歲,站在青藤公寓的鐘樓裡,手裡拿著銅匕首,刺入一個孕婦的腹部
“啊!“林晏捂住太陽穴跪倒在地,那些畫麵消失了,但殘留的疼痛感依然在顱骨內回蕩。他顫抖著拿起黑色筆記本,發現上麵新增了一行字:
“陳伯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窗外的天色突然暗了下來,明明是正午時分,卻暗如黃昏。林晏走到窗前,看到街對麵站著一個穿白大褂的高瘦男人,正仰頭看著他的窗戶。男人戴著老式的圓框眼鏡,鏡片反射著詭異的光,遮住了眼睛。
當林晏與他對視時(儘管看不見對方的眼睛),男人緩緩抬起右手,做了個切割喉嚨的手勢,然後指了指東北方向——正是銅匕首之前指示的方位。
一輛公交車駛過,擋住了視線。等車開走後,那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已經消失了,隻在地上留下一個黑色的醫療包。
林晏的直覺告訴他應該遠離那個醫療包,但某種更強大的力量驅使著他下樓查看。銅匕首在他口袋裡發燙,仿佛在警告危險。
黑色醫療包看起來至少有五十年曆史,皮革已經開裂,金屬扣鏽跡斑斑。林晏用匕首尖端挑開扣子,裡麵是一本發黃的病曆簿和幾件沾滿褐色汙漬的產科器械。
病曆簿的第一頁上寫著“慈愛婦產醫院特殊病例記錄“,下麵列著十幾個女性名字,每個名字後麵都標注著“分娩失敗“和一組數字。林晏的手指停在了最後一個名字上——“方莉,199944,444“。
“這不可能“林晏喃喃自語。母親從未提起過她在這家醫院工作或生產的事。而且1999年時,“慈愛婦產醫院“應該早已不存在了才對。
病曆簿最後一頁夾著一張老照片,是年輕時的陳伯與那個戴圓框眼鏡的白大褂男人的合影。照片背麵寫著:“與鐘教授共築永生,1966年春“。
銅匕首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林晏抬頭看到街對麵的建築再次扭曲變形,“慈愛婦產醫院“的幻象比上次更加清晰。更可怕的是,醫院門口現在站滿了穿白大褂的“醫生“,全都戴著圓框眼鏡,麵無表情地看向林晏的方向。
黑色筆記本在口袋裡變得異常沉重。林晏掏出來,發現上麵又多了幾行字:
“守護者守則第二條:每個鐘樓都需要守望者,每個守望者都會變成陳伯。
守護者守則第三條:唯一逃脫的方法,就是找到一個替代者。“
林晏終於明白了那個電話裡說的“你不合格“是什麼意思——他被選中成為新的“守望者“,接替陳伯的位置,維持困靈陣的運轉。而如果他拒絕就得找到另一個替死鬼。
幻象中的醫院大門緩緩打開,一個穿紅裙子的女子被兩個“醫生“架了出來。即使距離很遠,林晏也能認出那是方莉。她被強行按跪在地上,一個“醫生“舉起產鉗
“不!“林晏下意識向前衝去,卻撞上了一個無形的屏障。幻象開始消散,但在完全消失前,林晏看到“方莉“抬起頭,對他做了個奇怪的手勢——右手拇指和小指伸直,其餘手指握拳,像是電話的手勢。
這不是母親。林晏確信方莉的靈魂已經安息。那麼,這個紅裙子女人是誰?為什麼要模仿母親?
回到公寓,林晏將病曆簿和醫療器械擺在餐桌上研究。那些器械雖然老舊,但異常鋒利,尤其是那把產鉗,鉗口處有細小的鋸齒,更像是刑具而非醫療設備。
黑色筆記本突然自動翻到一頁,上麵畫著一個複雜的陣法圖案,旁邊標注著“靈魂轉移術“。林晏立刻認出了這個陣法——與青藤公寓地下室和鐘樓裡的幾乎一樣,隻是中心點擺放的不是祭壇,而是一個產床。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這次是視頻通話請求,來電顯示空白。林晏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昏暗的房間,看起來像是老式醫院的手術室。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被綁在產床上,嘴裡塞著布條,正拚命掙紮。
鏡頭轉向一側,戴圓框眼鏡的“鐘教授“站在那裡,手裡拿著那把鋸齒產鉗。“林守護者,“他的聲音像是金屬摩擦,“你的母親當年自願成為守望者,換取你的生命。現在輪到你了。“
他舉起產鉗對準孕婦的腹部:“找到下一個替代者,否則每過一天,就有一個母親和未出生的孩子消失。第一個就在今晚午夜,慈愛婦產醫院舊址。“
視頻到此結束,隨後發來一個地址定位——正是銅匕首指示的東北方向,距離林晏公寓大約三公裡的一處廢棄工廠區。
林晏查看城市曆史檔案,發現那裡確實曾經是“慈愛婦產醫院“所在地,1966年因一場大火被燒毀,據傳有十七名產婦和九名醫護人員喪生。但奇怪的是,檔案中沒有任何關於“鐘教授“的記錄,仿佛這個人從未存在過。
天色漸暗,林晏站在窗前思考對策。他不願成為下一個陳伯,但更不能讓無辜的母親和孩子受害。銅匕首和懷表在桌上發出微弱的共鳴聲,仿佛在催促他做出決定。
黑色筆記本突然被風吹開,一張之前沒注意到的紙條從夾頁中飄落。林晏撿起來,上麵是蘇雨的字跡:
“當你讀到這張紙條時,我已經完全消失了。但請記住,困靈陣最大的弱點不是陣法本身,而是守望者與替代者之間的臍帶連接。切斷它,就能解放所有靈魂。“
紙條背麵畫著一個簡圖:兩個小人之間有一條紅線相連,線上打了一個叉。
林晏想起照片上“方莉“做的電話手勢,突然明白了什麼。他拿起手機回撥那個未知號碼,經過漫長的等待後,電話接通了。
“你終於明白了。“是“方莉“的聲音,但比母親年輕許多,“我們隻有一次機會。鐘樓與產房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麵,而我是被困在產房這一麵的守望者。“
“你是誰?“林晏低聲問道。
“我是第一個。“她的聲音帶著無儘的疲憊,“1966年,鐘教授用我和其他十六個產婦的生命啟動了第一個困靈陣。你母親在1999年差點解放了我們,但她選擇了救你而非完成儀式。“
電話那頭傳來雜音,她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午夜產房臍帶小心鏡子“
通話突然中斷,林晏再撥回去時,提示號碼不存在。
牆上的古董鏡開始泛起漣漪,鏡中的“林晏“再次出現,但這次他的樣子更加憔悴,眼睛下方有深重的黑眼圈。
“時間不多了,“鏡中人說,“鐘教授比陳伯更危險,因為他不在乎規則。陳伯至少需要444天一個循環,而鐘教授他隨時可以啟動新陣法。“
“我該怎麼做?“
“找到那根臍帶。“鏡中人指向林晏的腹部,“每個守望者與替代者之間都有一條靈魂臍帶。你母親的已經斷了,但鐘教授的還在。“
窗外,最後一縷陽光消失了。銅匕首和懷表同時發出刺眼的紅光,黑色筆記本自動翻到新的一頁,上麵隻有兩個血紅色的大字:
“午夜“。
林晏知道,他必須前往那個廢棄的婦產醫院,麵對鐘教授和那個可能是第一個受害者的紅裙女子。但這一次,他不再是為了自保,而是為了打破這個持續了半個多世紀的恐怖循環。
他拿起銅匕首,意外發現掌心的鐘形印記現在變成了紅色,與黑色筆記本上的字跡一模一樣。匕首尖端指向東北方向,微微顫動,像是在為他引路。
林晏最後看了一眼牆上的古董鏡,鏡中的自己對他點了點頭,做了個鼓勵的手勢。然後,他轉身走向門口,踏入漸濃的夜色中。
鐘表的指針指向11:30。
距離午夜,還有三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