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荒郊野外裡,蟲鳴聲不絕於耳。
馬蹄聲陣陣,停在了客棧前,隨之而來的,是粗暴的拍門聲。
“開門,蕩魔衛例行檢查!”
客棧裡住的本就是一些高手,風吹草動便能把人驚醒,馬蹄聲傳來的時候,大半個客棧的人早就醒了過來。
魚三娘趕緊打開大門,見到一群麵色不善的人,臉上陪笑,“原來是甲一大人,我這客棧昨日裡才被查過,怎的今日又來了?”
名喚甲一的男人身材瘦高,因為過瘦,臉上顴骨微凸,看起來麵相更為刻薄,氣息也頗為陰沉。
“我們接到情報,最近這一帶有雲荒不朽城的人活動,你這客棧裡三教九流齊聚一堂,難保不會出現他們的人。”
魚三娘臉色煞白,“怎麼可能呢?甲一大人,我這店裡的住客不可能會有魔教的邪祟呀!”
“你們店裡不是都出現了苗疆人嗎?若是有一兩個邪祟,倒是也不奇怪。”
甲一領著人直接推開了魚三娘,強勢的走進了客棧。
恰好,周鹹帶著人剛從樓梯上下來,兩個人一照麵,皆是看著對方覺得極其不順眼。
周鹹說道:“甲一,這裡的住客大多都非同一般,若你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妄動。”
“抓捕雲荒不朽城的邪祟是我們蕩魔衛的職責所在,周鹹,大家如果都像你這樣畏畏縮縮,如何還世道太平?”
甲一與周鹹看起來積怨已久,兩人目光交接互不相讓,前者身後的蕩魔衛,與後者身後的巡靈衛同樣是火藥味濃重。
聽覺並不如其他人靈敏的楚禾大概是最後一個被吵醒的人。
她睜開眼的第一感覺,是自己的身體仿佛被一條毒蛇給纏住了,粘得緊緊的,到處都是陰暗潮濕的氣息。
下一刻,她眼皮子一跳。
把糊在臉上的白色發絲扒拉開,深呼吸一下,她抓著一縷長發一扯,“阿九,你給我起來!”
少年趴在她身上,睡得正香,頭發被扯,頭皮一痛,他“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疼。”
他連手臂的血肉被磨光了都不會喊一聲疼,現在被揪了一縷頭發就喊疼,有多少是裝的成分,估計他自己都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楚禾推著他坐起來,很生氣的說:“我不是說了不許你再溜進我的房間的嗎?”
阿九睡眼惺忪,衣裳鬆鬆垮垮,流露出胸前大好春光,他卻渾不在意,懶洋洋的抿抿唇,困倦的說道:“你說不許我翻窗溜進來,我沒有翻窗。”
皎潔的月色宛若成了天然的聚焦燈,籠罩著白發紅衣的少年,好似是為他披了一層紗,如夢似幻。
等等,月光。
楚禾抬起頭,額角一抽。
阿九指著頭上缺了瓦片的房頂,“我是從屋頂上進來的。”
少年如火的紅色衣衫將脫未脫,欲露未露,襯得那頭蓬鬆柔軟的發像落滿了初雪,偏偏笑起來時眼睛彎成月牙,於是幾分未脫的稚氣與不自覺的魅惑交融在了一起。
他仿佛覺得自己很聰明,得意滿滿。
阿九見楚禾不說話,又體貼的將衣襟拉開了些許,腰帶鬆開幾乎墜落,人魚線下的風景若隱若現。
他張開手,要將楚禾擁入懷裡,與之肌膚相親。
但回應他的,是楚禾抓起被子把他脖子以下的部分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了一個腦袋。
楚禾閉著眼睛默念了好幾遍,“清心寡欲,清心寡欲,清心寡欲……”
阿九歪歪頭,一縷白色呆毛跟著輕晃,被強製叫醒的他,腦子還處於懵懂狀態,表情茫然,一雙漂亮的眼眸也仿佛成了呆呆的豆豆眼。
他不理解楚禾在拚命抵抗什麼,與他一起快樂不好嗎?
楚禾把心裡頭的那股邪念壓了下去,再睜開眼,摸摸阿九的頭頂,壓塌了那縷呆毛,“好了啊,聽話,回你房間去睡。”
阿九說:“你說過,抱著我睡覺很舒服。”
楚禾脫口而出,“可是今天晚上並不熱呀!”
山裡的夜,是清冷的。
“所以天熱的時候你喜歡抱著我,天不熱的時候,你就不喜歡抱著我。”他的眼裡冒出睿智的光,“阿禾,在利用我?”
楚禾背後冒出寒意,雞皮疙瘩也冒了出來,“這怎麼叫利用呢?我們可是天生一對,這叫互補!”
阿九顯然一次比一次更不好忽悠,半信半疑的盯著楚禾,許久不動。
楚禾頭皮發麻,快要撐不住了的時候,他裹著被子直接又倒回了床上。
“我要睡這裡。”
楚禾給他做思想工作,“好阿九,你回你的房間,一個人睡一張大床不更舒服嗎?”
“不要,我就要睡這裡。”
阿九蜷縮在被子裡,在床上拱來拱去,像隻陰暗爬行的蛆,把那漂亮的白色長發蹭的鋪在床上,變得亂七八糟,同時,他嘴裡念念有詞。
“這裡的被子比我房間的被子更軟。”
“這裡的枕頭比我房間的枕頭更舒服。”
“這裡的味道也比我房間的味道更香。”
“我想睡在這裡,可是阿禾不讓。”
他碎碎念的,自問自答,也不覺得煩。
“為什麼阿禾不讓呢?”
“是因為沒有那麼喜歡我了嗎?”
“是因為我沒有以前那麼好看了嗎?”
“還是因為阿禾有了更喜歡的人,所以不喜歡我了?”
他趴在床上,停止了扭曲爬行,側過被頭發覆蓋的臉來看他,白發之下,唯有那雙紅寶石的眼眸閃閃發亮。
“阿禾,我給你下情蠱,好不好?”
楚禾腦子裡警報聲迭起,趕緊趴下來,湊近他的臉,與他的眸子對視,“我就是怕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會有危險!”
“你害怕我會傷害你?”阿九眼珠子動了動,“那你把我手筋腳筋挑斷,這樣我至少得要三個時辰才能複原,你便不用怕我,行嗎?”
楚禾微愣,緩了一會兒,她神色越發柔和,手指拂開覆在他臉上的發絲,再見到他白淨如玉的麵龐,她笑了笑。
“我是怕你有危險呢。”
什麼都不懂的他,就算是真被她邪念生起強迫一番,估計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吧。
阿九確實是不明白,可是楚禾專注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不知為何,他的身體竟又有了強烈的不適感。
他的身子在被子裡縮成了一團,幾次垂眸,又幾次抬眸小心的看她,最後終是憋不住,呼吸間吐露著熱氣。
“阿禾,親親我。”
然後,他唇縫微啟,等著她來深入。
楚禾也在克製,卻克製不住,低下頭,剛觸碰上他的唇角,與他的舌尖相碰,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蕩魔衛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