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銅鋸,溫梨再次朝西邊後山山坡走去。
等她離開,蕭行嚴叫影墨去備馬。
他回房中換了一件玄色外袍,將半披著的頭發束起,取了佩劍,準備出門。
走到院中,看到石臼邊上的木桶,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淺笑。
他走過去,將木桶提到廚房,拿了莦箕罩住,防止老鼠蟲蠅之類的東西過來沾染。
想了想,又折回書房,給她寫了一張紙條。
告知他有事外出,將它壓在木桶邊上顯眼的地方,方便她看到。
做完這些,他快步出了院門,長腿一跨,翻身而上。
騎上招雲,輕吼著將馬鞭一甩,長發隨著乾淨利落的動作高高揚起優美的弧度,瞬間消失在風中。
溫梨聽得馬蹄陣陣,回頭看一眼。
瞥見一抹玄色身姿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上,消失在道路儘頭。
後麵還跟著一襲黑衣的男子和一匹黑色馬匹。
那背影挺熟悉的,是他和影墨嗎?兩人出去做什麼?
看不到人影後,溫梨沒再管,繼續朝著瞬遂他們的方向走去。
蕭行嚴帶著影墨快馬加鞭趕往縣衙。
早去早回,他想趕在入夜前歸家,免得她擔憂。
到底是戰馬,原本需要大半個時辰的路程,他們隻用了三刻鐘就抵達。
因著薛縣令派了趙林守在城門邊,一看到他的戰馬,立刻讓守衛放行。
趙林飛速跑著跟在後頭。
等到了縣衙門口,他趕忙上前拉住馬兒韁繩,接過他隨手一扔的馬鞭,穩住駿馬。
看著英挺的身姿利落跨下馬背,修長緊致的長腿在空中劃出一道瀟灑弧度。
衣袂翩翩,獵獵作響,宛如一隻展翅的雄鷹。
與之前幾次截然不同,換了一身裝束的人,渾身自帶一股威壓。
雖然之前已經見過他幾次,趙林還是被他這彆樣的氣度和樣貌鎮住。
愣愣看著入了衙內的高挑身影,他不由得暗歎。
也不知這黃公子到底是何身份?上次周家的事情,幾乎沒有任何阻撓地就解決了。
順利得不可思議,就連後來章丞相過來,都不敢阻攔,還配合地幫著肅清了周家。
大人和文縣丞對他們宣稱,黃公子是北境立了赫赫戰功歸來的。
但他總覺得他身份必定不簡單,再如何立功,能讓當朝丞相卑躬屈膝,似乎隻有那位。
難不成?
不等趙林猜出真相,蕭行嚴大跨步入了縣衙的大門。
文縣丞迎上來,恭敬地引著他入後堂議事廳。
薛縣令早等在門邊翹首以盼,看到他進來,他立刻笑著上前行禮。
“下官見過主上。”
隨手一抬,蕭行嚴並未停下腳步,徑直入內。
已經聽到動靜的章士連急忙站起身,恭敬候在一旁。
蕭行嚴將手上佩劍一扔,影墨立刻接住,持劍站到主位一旁。
一撩衣袍,爽利落座。
“老臣見過攝政王。”
章士連等他坐下,急忙彎下腰拱手朝他見禮。
蕭行嚴未接,慢悠悠整理起自己手上的護腕。
文縣丞瞄一眼裡麵僵硬的氣氛,接過小吏送來的茶水,揮手讓他退下,他親自端進去伺候。
上完茶,他悄悄瞄一眼彎著腰不敢起身的舊丞相。
揖一禮,默默躬身退下。
許久,蕭行嚴這才抬眸,淡淡瞥他一眼,麵無表情冷淡調侃道:
“幾個月不見,章大人憔悴不少。”
章士連帶著淺淺笑意,將身段彎得更低,恭敬回道:
“可不是,老臣老了,不似攝政王這般英姿煥發,越發俊朗。”
“聽聞您身上的毒已清,隱疾痊愈,老臣在此恭賀攝政王康複,此乃大宸之福。”
“你來這裡,不會隻是為了對本王說一句恭賀的話吧?”
“是,老臣前來向您請罪。”
說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麵上,聲淚俱下。
“是老臣大過,沒能約束好族人姻親,還請攝政王責罰。”
蕭行嚴冷冷看著他,眼中冷漠疏遠。
手肘隨意支在太師椅的把手邊上,手掌微微彎曲,托住線條流暢的側臉。
心中冷哼,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挺會審時度勢,能屈能伸。
他要是一直霸著這位置不肯下來就好了,他可以將章家一起清算掉。
如今他這麼痛快請辭,念在他還算勞苦功高,又救過太子哥哥的份上,他都不好做得太絕。
“老丞相大義滅親,本王著實佩服。”
“想來對周家之事,您老也是不會有任何異議的吧?”
“老臣不敢,是臣疏於約束和管教,竟讓周家仗著老臣的身份在您的封地上為非作歹。”
“是臣罪該萬死。”
蕭行嚴勾著一抹冷意。
光是架空這個老家夥,他和母後就費了不少力氣。
關鍵是他手裡還有一道免死金牌,著實讓他惱火。
“既然周家已經伏法,也算給臨州百姓一個交代。”
“您老回去以後,可彆隻顧著頤養天年,好好清理一下您章家那龐大的士族。”
“清理完了,讓章長安呈一份折子給我。”
“相信您老做了這麼多年丞相,對大宸的律法最是清楚。”
“您一定不會徇私枉法的,對吧?”
“本王等著你給我一個答複。”
“不然,章長安為著你章家那些汙濁風氣,也沒辦法安心為本王做事。”
“是,老臣一定給攝政王一個滿意交代。”
摩挲著茶盞的手緊緊端詳,蕭行嚴不忘做最後警告:
“您章家的恩情,在本王這裡,至此已經徹底抵消完。”
淺淺抿一口熱茶,他斜一眼匍匐在地之人,淡淡開口道:
“起來吧。”
“多謝攝政王。”
處理完這個難啃的老骨頭,蕭行嚴放下茶盞,轉變臉色,開始進入正題。
“續完舊,本王有個問題要跟老丞相好好核實一下,想請老丞相幫本王好好回想回想。”
“當年太子哥哥誓守孤城時,遲遲等不來援軍。”
“本王想知道,除了羅韋故意拖延行軍進度,誤了戰事。”
“是誰泄露了北境的邊防圖?”
“羅韋就算有十個膽量,也不敢一個人做下這麼大的局。”
“當年是丞相與吳閣老一起堅守在朝堂之上,可有什麼耳聞?”
章士連眼皮微微一動,起身恭敬回道:
“您不是已經查出吳閣老的罪證了嗎?您如今又將此事翻出來,可是有何不妥?”
“老臣自詡問心無愧,絕不會糊塗到犯下株連九族這種滔天大罪,還請攝政王明察。”
“最好真如你所言。”
“若是被本王查出,誰與晟北勾結,本王可不管他手上是不是有免死金牌。”
“照殺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