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出來,他人都是虛脫的。
母親告訴自己,學武的人都沒出息,虞朝向來重文輕武,武官就算戰功赫赫,也始終越不過文官去。
可她忘了,國公府就是武將之家,她嫁的人就是虞朝第一武將,可她現在卻看不起學武之人,著實可笑。
之後,他就斷了學武的念頭,埋頭苦讀,一刻都不敢鬆懈。
後來,他便養成了不出門、不愛與人交談的習慣,每天連兩句話都說不了,整日除了讀書,就是讀書,滿腦子都是學問。
後來,表妹來國公府住了一段時間,每次表妹來見他,總是用一種同情又可憐的目光看著他,她試著轉移他的注意力,讓她不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讀書上,她帶著他下棋,帶著他蹲在樹下數螞蟻,帶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星空。
可她隻在國公府住了兩個月就離開了,他又開始過那種讀死書的日子。
表妹沒有忘記他,經常給他寫信,經常鼓勵他,他剛開始也回,但漸漸地他就不回了,他又變成那個不愛與人交談的章程輝。
心裡自然是掛念的,可他知道自己終究是妄想了。
他寧願把這份心思埋在心底最深處,也不願意讓自己泥足深陷。
若不是表妹這次回京,他想他會永遠這樣下去。
可誰會想要放棄年少時仰頭看到的那輪明月。
得知杜家人遭難,他的情感再也壓抑不住,他開始主動找表妹說話,找她聊天,轉移她對大哥的仇恨。
可她是個倔強的姑娘,她說她要和章時昀同歸於儘,那一刻,他真的慌了,所以,哪怕知道她在利用自己,他也替她去做了這件事。
但現在,他終於是沒觸碰到他的月光。
她要走了,他再次成為孤身一人,沒有人能理解他,也沒有人能幫助他。
章程輝心如死灰的閉上眼,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
腳步聲傳來,章程輝沒有睜開眼,聲音沙啞的說道:“不用伺候,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就聽撲通一聲,有人跪在他床邊。
“二爺,奴婢求求您了,彆再鬨了,三爺為了春闈考出個好成績,已經好些日子沒睡好覺了,您不想科舉,也沒連累三爺啊,那可是你的親弟弟。”
章程輝這才睜開眼,看清眼前的女子,原來是他三弟的那個通房。
李清竹跪在地上,淚眼婆娑,“二爺,國公府發生了那麼多事,不能再讓人看笑話了,您應該體諒一下大夫人,體諒一下三爺。”
章程輝閉上眼,聲音啞的幾乎都要聽不見了,“知道了。”
李清竹感激叩首,“奴婢謝過二爺。”
李清竹抬起頭,看著章程輝那張意誌消沉的臉,眸光一暗,開口說道:“二爺,您想開一些吧,杜姑娘不是您的良人,她已經被大夫人下令送回江州了,大夫人勒令她以後再也不許回京城,你們哎,終究是有緣無分。”
說完,她才不緊不慢的起身,最後看了章程輝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轉身出了門。
而身後的章程輝,臉上的眼淚越來越多,明明閉著眼,但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外溢。
回到明月齋,李清竹開始縫製章時昀春闈用的護膝,她特意挑選了一塊上等的狐裘,上麵還縫製了福字的花樣,一針一線,都無比用心,不過她的手算不上巧,繡出來的成品隻能算中規中矩。
這天,阮桃去和老太太請安,老太太準備了不少春闈用的東西,讓阮桃帶到明月齋和日照閣。
“正好你來了,就順便給玉哥兒和輝哥兒送過去,告訴他們,考試用的一應物品彆單獨準備了,科考盤查嚴格,這些東西都是我吩咐人特意定製的,不會出亂子。”
阮桃應了一聲,帶著東西離開,明月齋比較近,她先去的明月齋,正好在正廳看到了章謙玉,便把老太太的話悉數轉告他。
“老夫人交代,三爺進考場後,就用這些東西就好,彆再單獨帶彆的東西了,就怕盤查不通過,耽誤了三爺的正事。”
章謙玉點點頭,“知道了。”
阮桃莞爾一笑,福了福身,“那奴婢提前恭祝三爺榮登三甲,金榜題名。”
章謙玉也笑了,難得說了幾句閒話,“那就承你吉言了,真如你所言,那我必當好好重賞你的。”
聞言,阮桃笑的更開心了,“那奴婢記住了。”
兩人談笑風生這一幕,剛好被門外的李清竹看到,李清竹牢牢握住手中的護膝,眼睛都被刺痛了。
三爺對阮桃這麼笑,可他從未對自己笑過,哪怕是在兩人徹夜雲雨的時候,三爺也從未這般溫和的看自己。
阮桃,為什麼偏偏是阮桃!
她究竟哪裡不如她了。
深吸一口氣,她快速整理好臉上的情緒,笑著走進去,“三爺,奴婢給您繡了對護膝,考試的時候您剛好能用上。”
章謙玉看到她後,臉上如沐春風的笑容頓時斂起,“不必了,東西慶壽堂都幫我整理好了,你繡的,就暫時放起來吧。”
李清竹臉上的笑一點點破碎開。
阮桃可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看李清竹的熱鬨,福了福身,“奴婢還要去給二爺送東西,就先告退了。”
她逃竄一般離開。
章謙玉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以後,才收回目光,轉身往書房走去。
李清竹不甘的緊跟過去,“三爺,護膝不能戴,奴婢還給您求了一道護身符,肯定能保證三爺金榜題名。”
章謙玉看都沒看她一眼,冷聲說道:“你不知道嗎,進了考場,任何寫字的物件,一旦發現,都會被視作作弊,弄不好,以後的科舉就不必參加了。”
李清竹臉色唰的一下白了,急忙解釋:“奴婢不知道,三爺彆氣。”
“以後安分點。”
說完最後一句話,章謙玉便大步離開。
阮桃來到日照閣,章程輝的書童福成把東西接過來,“二爺在屋裡歇著呢,不想見人,姑娘就彆進去了。”
阮桃也不想進去,但還是反複囑咐了幾句,“一定告訴二爺,進考場不要帶彆的東西。”
福成連連點頭,心說,二爺參不參加科考還不知道呢。
見他心不在焉,阮桃又問:“二爺,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