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裹著濃煙灌進消防梯時,林默的手指正摳著錄像帶的裂痕。塑料外殼被火烤得發軟,他索性掰斷外殼,露出裡麵的磁帶——像條蜷縮的銀蛇,沾著他被燙傷的血珠,在晨光裡泛著冷光。
“去醫院!”蘇瑤推著蘇晴的輪椅往警車跑,裙角掃過地上的碎玻璃,發出“哢啦”輕響,“我已經報了急救,你娘的氧氣管隻剩最後五分鐘!”
林默沒動,攥著磁帶衝向最近的保安亭。值班保安被濃煙嗆得直咳嗽,看見他手裡的磁帶,突然從抽屜裡摸出個舊錄音機,機身上貼著泛黃的便簽,是陳叔的字跡:“若有人持磁帶至此,立刻播放,事關鼎盛存亡”。
磁帶塞進錄音機的瞬間,蘇晴的聲音從喇叭裡鑽出來,帶著電流的雜音,卻字字像冰錐紮進林默的耳膜:
“小默,當你聽到這段錄音時,我應該已經‘死’了第二次。彆信蘇明,也彆信董事長,他們都在騙你……你名義上的爹蘇強,是被董事長親手推下腳手架的,因為他發現了鼎盛挪用慈善款填海外虧空的秘密,那筆錢,本是給孤兒院的……”
林默的耳朵嗡的一聲,保安亭的玻璃突然被子彈擊穿,裂痕像蛛網蔓延。二少的保鏢正舉著槍從濃煙裡衝出來,槍身還沾著消防梯的鐵鏽。
“快走!”保安把他推出後門,自己舉著警棍迎上去,“我兒子也開外賣車,工號8858,就差你一個數!”
巷子裡的風卷著火星,林默攥著錄音機狂奔,磁帶在裡麵“嘶啦”轉動,蘇晴的聲音繼續響著,突然摻進董事長的低吼,像是被人掐著喉嚨:
“……必須讓蘇明以為他能控製全局!那盤假遺囑裡的漏洞是我故意留的,就等他往裡跳!還有林默,他頸後的胎記是我找人用激光做的,根本不是天生的!他和蘇晴沒有血緣關係,就是個孤兒院撿來的幌子……”
“哐當!”
錄音機撞在垃圾桶上,磁帶卡住了。林默拍了兩下,聲音恢複時,變成蘇明癲狂的笑:
“姐,你以為裝病能瞞過我?王老板的藥是我給的,劑量剛好讓他撐到林默來鼎盛!董事長的黑賬我早發給國際刑警了,現在他就算不死,也得蹲大牢!哦對了,林默,你娘當年跳河前,把你扔在了孤兒院門口,她根本不想要你……”
“砰!”
子彈打在錄音機側麵,磁帶被打飛出去,纏繞在電線上,像條斷了的銀項鏈。林默抬頭,二少的保鏢正舉著槍瞄準他的頭,嘴角掛著血,牙縫裡塞著半片碎玻璃。
“蘇明說了,殺了你,賞我一百萬,夠我兒子娶媳婦了。”
林默突然笑了,從兜裡掏出個東西扔過去——是王老板給的那三枚鹵蛋,蛋殼上的“01、02、03”被體溫焐得發亮,正是血型代碼,也是老味道後廚儲物櫃的密碼。
保鏢下意識去接,林默趁機撲過去奪槍,兩人滾在地上。混亂中,他摸到塊碎玻璃,狠狠紮進對方的手腕——那裡有塊燙傷疤,和孤兒院燒開水的鍋爐印子一模一樣。
“你是孤兒院的李叔!”林默認出了他,“當年你偷了院長的錢跑了!”
保鏢的臉瞬間扭曲,掙紮著要咬他的喉嚨。林默扣動扳機,子彈擦著對方的耳朵飛過,打在牆上的招租廣告上,正好擊穿“鼎盛集團”四個字。
槍掉在地上,林默撿起來對準保鏢的頭,卻看見對方的工牌——不是鼎盛的,是“城西拆遷隊”,照片上的人比現在年輕十歲,頸後有塊月牙形疤痕,被頭發遮住了一半。
“你也是8848的人?”
“我是你親爹!”保鏢突然嘶吼,“當年我沒錢養你,才把你扔在孤兒院!蘇明找到我,說隻要殺了你,就給我一百萬治你弟弟的白血病……”
林默的手指僵在扳機上。
身後傳來蘇瑤的喊聲:“林默!快上車!我娘醒了,她說磁帶後半段有真相!”
他回頭,看見蘇瑤扶著蘇晴坐進警車,蘇晴的氧氣管已經拔掉,正指著他手裡的槍,嘴唇翕動著,卻沒聲音——警車的鳴笛聲蓋過了一切,隻有她頸後那道淺疤,在警燈裡忽明忽暗。
林默突然想起磁帶被打斷前的最後一句,蘇明說:“王老板根本沒死,他是董事長的暗線,當年從垃圾桶裡抱出你的就是他……”
他推開車門坐進去,蘇晴看著他,眼神複雜得像團霧,突然從懷裡掏出個紅布包,上麵繡著個褪色的“李”字:“這是你剛出生時的繈褓,你親爹姓李,當年是鼎盛的建築工人,就是他幫董事長推的蘇強……”
“我知道。”林默打斷她,指了指窗外被按在地上的保鏢,“他剛說他是我爹。”
蘇瑤的手機突然響了,是醫院來電,她接完電話,臉色慘白:“我媽……我媽在太平間裡,手裡攥著張紙條,說‘蘇明才是二少的親爹,當年他和二少媽偷情生的’……”
林默笑了,笑出了眼淚。
他想起王老板總說“小默,你跟我年輕時一樣,犟得很”,每次說這話時,都會摸他頸後的胎記;想起孤兒院院長臨終前摸他的頭,說“彆信身上的記號,信自己的心”,枕頭下藏著張鼎盛的工資條;想起送外賣時,那個總給五星好評的老太太,每次都多給塊糖,糖紙和蘇晴照片裡的發簪花紋一樣——那是他親奶奶。
警車停在醫院門口,林默的外賣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訂單,地址是“老味道餐館”,備注寫著:“三個鹵蛋,多加辣,王老板留。”發單時間是十分鐘前。
他推開車門,往老味道跑。風掀起他的外賣服,頸後的胎記在陽光下泛著紅,像朵剛綻開的花。路過鼎盛大廈時,消防員正抬著擔架出來,上麵躺著個人,蓋著白布,露出的手腕上,有塊和他一模一樣的月牙形疤痕——是董事長,原來他也有胎記。
這一次,林默不想知道誰是親爹,誰是幕後黑手了。他隻想去吃那碗加了三個鹵蛋的麵,聽王老板再罵句“小兔崽子,又賒賬”。
至於鼎盛的遺產,胎記的真假,磁帶裡沒聽完的秘密……都比不上灶台上的煙火氣,和那句藏在心底的話:
“王叔,我有錢了,這碗麵我請。”
老味道的卷閘門緩緩升起,王老板的藍布衫衣角先探出來,接著是那把用了二十年的鍋鏟,在晨光裡閃著光。
林默笑著跑過去,頸後的胎記,第一次覺得不那麼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