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的火堆縮成暗紅的炭核,偶爾爆出的火星映在林默頸後——那道月牙胎記淡得像道水印,卻在炭火閃爍時隱隱發燙,像某種遙遠的呼應。
“‘起源地’該是鼎盛最早的實驗基地。”江野推眼鏡的動作帶著慣性,指尖敲出一份泛黃的文件,邊緣還沾著黑礁服務器的焦痕,“從殘骸裡恢複的碎片提到‘701研究所’,在橫斷山脈深處,二十年前突然從地圖上抹掉了,跟人間蒸發似的。”
蘇瑤正給李小樂掖毯子,聞言手一頓。男孩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是今晚被黑礁的幻影嚇的。“我媽以前總說‘山裡的星星特彆亮’,她被抓前,就在橫斷山支教。”她摸出那張泛黃的全家福,照片裡母親抱著兩個嬰兒,背景的冰川在陽光下泛著藍,“這照片背麵,有行鉛筆字:701,等雪化。”
克隆體突然起身,走到倉庫角落的鐵櫃前。積灰的布拉開時揚起細小的塵,露出台老舊的短波電台——是從醫院廢品堆裡撿的,外殼還坑坑窪窪。“趙老三故意放出‘起源地’的消息,就是想引我們過去。”他轉動調頻旋鈕,滋滋的雜音裡突然跳出規律的短音,“但他算錯了——我們需要這個坐標,比他更急。”
21:30。
江野破譯的坐標在屏幕上亮起:701研究所藏在海拔三千米的無人區,被終年不化的冰川裹著。“衛星圖都是糊的,像是被什麼東西屏蔽了信號。”他調出地形分析圖,指著重疊的等高線,“唯一入口在冰川溶洞,有鼎盛早期的‘基因鎖’,比燈塔的電磁鎖高級十倍,得用特定基因序列才能開。”
林默的目光釘在溶洞標記處,共享記憶突然翻湧——嬰兒時期的他躺在保溫箱裡,窗外是白茫茫的雪,護士胸牌上的“701”三個數字,被哈氣糊得隻剩輪廓。
“基因鎖需要‘初代密鑰’。”克隆體從假肢內側摸出塊變形的芯片,是艾倫那枚“0001應急芯片”,燒黑的邊緣下,金色線路還在微弱發光,“數據顯示,能打開701大門的,隻有000號、8848號,還有……9527號的母體基因。”
蘇瑤的呼吸猛地卡了半拍。她低頭看李小樂熟睡的臉,突然想起母親被抓走那天,手裡攥著塊碎冰,說“要去給瑤瑤找會發光的石頭”。
“你母親大概率在那裡。”林默的聲音放輕,“趙老三需要她的基因打開最終實驗室,所以才用幻影引我們上船——他在試探,你是不是繼承了‘母體識彆序列’。”
22:00。
倉庫外傳來汽車引擎的低鳴,像蟄伏的獸。江野的監控畫麵裡,輛掛本地牌照的越野車停在碼頭入口,黑膜車窗遮得嚴嚴實實。“是自己人。”他調出對方發來的加密信息,隻有個炭筆寫的“默”字,“王老板的老部下,說認識橫斷山的向導,能帶我們抄近路。”
林默和克隆體對視一眼。這時機太巧,巧得像提前寫好的劇本。“我去會會他。”林默摸出匕首藏在袖管,金屬柄硌著掌心,“你盯著電台,看有沒有新消息。”
越野車的車門打開時,下來個跛腳的中年男人,臉上的疤從眉骨劃到下巴,看見林默就咧嘴笑,露出顆金牙:“王大哥常提你,說8848號是塊硬骨頭。”他遞過帆布包,裡麵三套防寒服還帶著樟腦味,另有張手繪地圖,“這是去溶洞的近路,避開鼎盛的巡邏隊,我當年就是從這兒逃出來的。”
林默接過地圖的瞬間,金屬假肢突然輕微震顫——對方後頸的衣領下,露出半塊月牙形的疤,編號被傷疤蓋了大半,隻露出末尾的“7”。
“8807號?”
男人愣了愣,隨即苦笑,摸了摸跛腳:“比你早三批。王大哥救過我,這條命是他的。”他往倉庫裡瞥了眼,“當年從701逃出來時被打瘸的,那裡的守衛,手裡的能直接把人烤成七分熟。”
22:30。
倉庫裡的人正收拾行裝。蘇瑤把母親的照片塞進防寒服內袋,照片邊緣的“701,等雪化”被體溫焐得發潮。“我總覺得,媽媽在等我。”她指尖劃過照片裡母親的臉,突然發現女人頸後有塊極淡的月牙,“她也是實驗體?”
“大概率是。”克隆體正在檢查電台,突然眉頭擰成疙瘩,“又收到摩斯電碼,是趙老三的。”他飛快記錄翻譯,臉色越來越沉,“他說,701的實驗室裡,有‘完美容器’的最終配方,用的是……所有實驗體的基因碎片,包括你的,包括我的,包括……李小樂的。”
林默的心臟像被鐵鉗攥住。艾倫胸口的“0001”、培養艙裡的備用體、趙老三的“意識移植”計劃……碎片突然拚合——他要的不是控製,是“融合”,把所有實驗體的基因優點揉成一團,造出真正的“不死怪物”。
“必須阻止他。”林默將半塊“88”玉佩係在蘇瑤脖子上,與她的“樂”字玉佩拚成完整的“默樂”,“這東西能屏蔽基因探測,到了溶洞,寸步不離跟著我。”
23:00。
三輛越野車駛離碼頭時,海霧正往回縮,露出滿天星鬥。李小樂趴在車窗上數星星,突然指著最亮的那顆:“姐姐,那顆星星在跑!”
林默抬頭望去,那顆“星星”拖著尾焰往內陸飛,方向直指橫斷山。“是趙老三的衛星。”他的聲音發沉,“他在給我們‘引路’,這老東西,比我們早出發至少兩小時。”
克隆體突然擰開短波電台,調到王老板生前常用的頻道。滋滋的雜音裡,段微弱的鋼琴曲淌出來——是《搖籃曲》,孤兒院院長總在睡前彈的那首,琴鍵的雜音都一模一樣。
“是院長?”蘇瑤的聲音發顫,眼圈瞬間紅了。
“不像。”林默的指尖按在電台上,能感覺到震動的頻率,“是錄音,而且……背景裡有冰川開裂的聲音,哢嚓哢嚓的。”
曲子播到一半突然斷了,趙老三的聲音鑽出來,混著風雪的呼嘯,像貼在耳邊吹冷氣:“林默,還記得院長臨終前的話嗎?‘彆信鏡子裡的自己’。到了701,你會明白,克隆體不是你的影子,是……你的劊子手。”
電台“哢”地沒了聲。
林默猛地看向副駕駛座的克隆體。對方正望著窗外的星空,側臉在夜色裡顯得格外陌生,連呼吸的頻率都變了。兩道幾乎消失的胎記,不知何時又泛出淡淡的紅光,在黑暗中同步閃爍,像兩顆埋在皮膚下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