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像慘白社畜的臉,有氣無力透過出租屋油汙窗戶。
林溪月驚醒,猛摸睡衣口袋——硬硬的小紙片還在!
不是夢!
狂喜衝散睡意,她想鯉魚打挺……
沒挺動,被四仰八叉流口水的陳嘉樹壓得死死的。
“牧野!醒醒!彩票!一千萬!是真的!”
她壓低聲音推旁邊男人。
陳牧野眉頭皺著,眼皮都沒掀,長臂一伸把她腦袋按回枕頭,睡意濃重:“嗯,知道。再睡十分鐘,養足精神辭職。”
“還睡?!”
林溪月氣撅,“一千萬啊!彩票中心九點開門!去晚了被搶?係統故障?老板叫我改方案?!”
越說越慌,仿佛稅後八百萬要飛。
最後一條殺傷力巨大。
陳牧野眼皮顫動,緩緩睜眼。
寫代碼的眼裡沒狂喜,隻有“被迫早起”的無奈和“麻煩事”的清醒。
“行吧。”
他認命坐起,揉著眉心,“洗漱,出門。”
夫妻打仗般收拾出人樣。
林溪月翻出沒起太多球的t恤、發白的牛仔褲。
鞋子……拎起門口兩雙曆經風雨、鞋底發亮、鞋帶黑黢黢的人字拖。
“穿這個?”陳牧野語氣遲疑。
“穿!”
林溪月斬釘截鐵,“幸運拖鞋!刮出大獎時穿它!儀式感!必須穿!”
不由分說塞給他一雙,自己套上,腳趾在夾縫中動了動,安全感頓生。
“嘉樹……”陳牧野看向床上呼呼大睡的小肚皮。
“放王姨家!”
林溪月當機立斷,一個電話搞定樓下王阿姨。
夫妻倆像揣核密碼箱的特工,懷揣著千萬彩票,頂著雞窩頭,踩著“噠噠”的人字拖衝出出租屋。
彩票中心,玻璃幕牆亮得晃眼,門口台階一塵不染。
林溪月和陳牧野,穿著皺t恤和牛仔褲,以及灰撲撲的人字拖,“噠噠噠”衝上台階。
林溪月激動得腳飄,差點在光潔的大理石上表演平地摔跤,被陳牧野一把撈住。
“穩重點。”
他低聲提醒,掃視大廳裡西裝革履、神情各異的人群。
他倆像誤入高檔寫字樓的灰頭土臉的裝修工。
剛進旋轉門,消毒水和冷氣撲麵而來。
沒來得及感歎,衣著筆挺的保安橫跨一步精準攔住。
保安掃了一眼林溪月炸毛的頭、陳牧野油汙的t恤領口,最後穩穩落在那兩雙留下可疑水漬的人字拖上。
“哎,乾什麼的?”
保安聲音洪亮威嚴,手臂指向側後小通道,“討飯去後門!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趕緊出去!”
“討……討飯?!”
林溪月氣急攻心,臉漲通紅,“你看我們像要飯的?!”
陳牧野默默拉她後退,平靜開口:“兌獎。”
“兌獎?”
保安像聽笑話一樣,嘴角撇撇,“兌什麼?再來一瓶?兩塊錢安慰獎?門口便利店去!彆瞎摻和!”
林溪月肺氣炸了,手伸口袋就要掏彩票甩他臉上!
穿著西裝裙帶著工作牌的女主管快步走來,對保安使眼色。
看林溪月氣鼓鼓的臉和陳牧野平靜堅定的眼,露出職業微笑:“兩位兌獎?中獎彩票帶了?”
“帶了!”
林溪月立刻掏出,像舉聖旨一樣遞上。
女主管接過票以後又看了看電腦,表情瞬間變得專業熱情:“啊!林女士陳先生!恭喜!千萬大獎!快請跟我到室!”
說完還狠瞪保安一眼。
保安:“……”
表情凝固,從嘲諷到震驚,尷尬再到空白,仿佛世界觀崩塌了。
在保安“懷疑人生”注視下,林溪月挺直腰板,像鬥勝的公雞一樣,趾高氣揚拉著陳牧野走進“貴賓室”的燙金門。
路過保安時,故意把人字拖踩得“啪嗒”響。
貴賓室,空調適宜,真皮沙發軟,咖啡香也淡淡的。
旗袍小姐姐端著咖啡點心放在他們麵前。
林溪月端杯的手都在抖。
看主管財務核票掃描錄入,心裡七上八下的。
陳牧野鎮定坐在沙發上,腰板挺直,研究著牆上“誠信為本”的牌匾木質結構。
流程很快,但是簽字的手軟。
財務微笑的遞過新銀行卡:“林女士,陳先生,稅後八百萬整已存入,請收好。”
林溪月腦子“嗡”一聲,一片空白。
主管財務退出之後,貴賓室隻剩兩人。
林溪月還雙手捧卡,像捧著稀世珍寶的傻子。
手機短信響了起來。
林溪月一激靈,掏出屏幕裂成蜘蛛網的舊手機。
屏幕亮起來,銀行通知:
“賬戶存入人民幣8,000,00000,餘額8,000,12435。”
八!百!萬!
林溪月猛抬頭看向陳牧野,眼溜圓,呼吸急促。
伸出顫抖的手,一把掐住他的小臂,指甲快嵌進肉裡,“牧野!疼…疼不疼?我還在做夢?!”
陳牧野看著自己胳膊上的白印子,再看她激動呆滯臉,沒說話,默默抽走那張承載巨富的卡。
在妻子困惑期待的注視下,他做了件讓林溪月下巴落地的事。
陳牧野自然的彎下腰,流暢的脫下右腳沾著泥點子的人字拖鞋拎起發白、邊緣毛邊的棉襪,在柔和的燈光下,在林溪月目瞪口呆中,小心翼翼把嶄新的銀行卡,塞進……襪子和腳底板縫隙!
塞!了!進!去!
動作熟練坦然,像塞暖手袋一樣!
塞好,陳牧野還手隔襪子按了按,慢條斯理的拉好襪子,套上滄桑的人字拖。
一氣嗬成,行雲流水,充滿底層生活智慧的詭異美感。
林溪月張嘴半天無聲。
看看他穿好人字拖正常的右腳,看看他那張無表情的俊臉,cu燒糊了。
“……你…乾嘛?!”聲音尖利破音。
陳牧野抬頭,深邃的目光平靜看向她,“聽說這樣,防賊,防丈母娘。”
防賊?防丈母娘?!
林溪月腦中閃過老媽李秀蘭熱情洋溢、精力充沛、“村口情報站站長”的臉。
老媽要是知道有八百萬……畫麵太美,她打寒顫。
好像…有點道理?個屁!
“陳!牧!野!”
林溪月炸毛,跳起來指著他的腳,氣得發抖,“八百萬!八百萬!塞!襪!子?!這麼重的味兒…腳汗…不怕卡消磁嗎?!”
要瘋!這人腦子裡裝的什麼牌代碼?!
安全是安全,但是這操作太有“味道”了!
陳牧野低頭看右腳,眉頭微皺,認真思考“消磁”的問題。
幾秒後,抬頭嚴肅提議:“那……下次塞褲衩裡?”
“噗——!”林溪月眼前一黑。
八百萬眩暈沒這句衝擊大。撲過去雙手掐他脖子,咆哮:
“塞!你!個!頭!下次再塞奇怪的地方,老娘先把你塞垃圾桶!拿出來!揣兜裡!聽見沒!”
陳牧野被晃得頭暈,看她暴怒又生動的臉,嘴角微彎又拉平。
“哦。”他應聲,慢吞吞的彎腰,脫下人字拖,在妻子想殺人的目光下,淡定地從襪子裡掏出帶著可疑氣息的銀行卡。
林溪月搶過卡,像搶回親骨肉一樣,袖子使勁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揣進牛仔褲最深的口袋,用力按了按。
做完這些事,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比刮彩票還累。
抬頭看著身邊穿著人字拖、t恤領微卷、剛把八百萬塞襪子的男人。
表情平靜,像剛修完水管。
林溪月突然笑了。
行吧。
攤上這腦回路清奇的老公,帶八百萬回村擺爛,注定不平淡。
她伸手用力握住陳牧野骨節分明、剛掏過襪子的手,眼神亮得驚人,豪邁開口:
“走!老公!先去公司把辭職信糊周扒皮臉上!然後回村!躺平!好好呼吸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