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豈臥病多年滴酒不沾,這會兒嘴上說著少喝,卻不自覺地抿了一口又一口。
沒一會兒,蕭豈麵露醉態,兩頰染上緋紅,他一手緊攥酒杯,腦袋低低地垂著,像是想把臉埋進窄小的杯口。
孟程意慢條斯理地吃喝,悠然自得。
反觀桌上其餘幾人,一肚子話沒來得及說,蕭豈便醉成這樣,憋的他們坐立難安。
片刻後,孟程意吃得差不多。她放下筷子,掃視一圈後,目光落在那兩名妙齡女子身上。
兩人看著剛及笄,一對上她的視線便不安地錯開目光。
蕭豈病好了的消息傳遍京城,嫁入恭王府這件事立刻從踏入墳墓轉變為香饃饃。
在外人眼中,恭王已然在聖上跟前複寵,今後便是個逍遙自在的閒散王爺,且府中至今隻有一位王妃。若是能在大多數人還沒作出反應之前,將女兒或姐妹塞給蕭豈,就是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孟程意垂下眼瞼,在心中歎氣。
蕭豈哪裡會是香饃饃,雖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拖延病症,但無論如何都不會長久,保不準哪天就一命嗚呼了。
她不在意當一個寡婦,比起情愛與婚姻,她這輩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尋找娘親被害身亡的真相,要讓孟哲亭身敗名裂……她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往後餘生絕不會因為少了一個男人就空虛寂寞。
可她們呢?
若是嫁進來,這輩子就注定再無良緣。
想到這,孟程意斂眸。
既然蕭豈今晚所為也是不想納妾的意思,她就幫著攔一攔她們吧。
恰巧此時蕭豈趴到桌麵上,發出一聲響動。
孟程意看向他,眼神狠厲:“說了少喝,怎麼一扭頭就醉成這樣,哎呀……”
她衝其他幾人投去抱歉的目光:“夫君不勝酒力,各位見笑。”
一低頭,她又變了臉色,滿臉嫌惡地望著已經趴在桌麵上地蕭豈,冷哼道:“這下可好,還得想法子給他弄回去。”
明非悻悻地接話:“王妃不必憂愁,若是沒帶下人,這清風樓也有小廝可用。”
孟程意看他,譏諷道:“就是弄回去,也還得伺候他,麻煩!”
她這話一出,在場幾人紛紛瞠目。
在這世道,娘子伺候夫君天經地義,更何況她的夫君貴為皇子。可大庭廣眾之下,她就敢如此口出狂言,聯係著蕭豈方才唯唯諾諾的態度,不難想象他們私下是如何相處的。
不是說孟大人的嫡女軟弱愚笨嗎,這分明是隻母老虎吧!
像是沒忍住,孟程意嘲諷了蕭豈好幾句,在幾人驚異的目光下,她又得意洋洋地炫耀在王府內是如何大權在握。
一番話將桌上兩位姑娘驚得頭也不敢抬,再看向蕭豈時,眼裡再沒有羞澀,隻剩三分憐愛與七分鄙夷。
效果達到後,孟程意讓兩個小廝架著蕭豈,先行離場。
扶著醉成爛泥的蕭豈進入馬車,孟程意把架在肩上這具癱軟的身子扔到角落,坐下後累得長呼一口氣。
這家夥病了這麼多年,怎麼還能這麼沉?
馬車行駛,車廂微微晃動,沒一會兒,蕭豈的上半身被晃的倒下。
他以一個極其彆扭的姿勢側躺著,兩條長腿卻擺的端正。
像是上身和下身分家了。
孟程意一瞧,兀自笑出聲。
起初她還懷疑蕭豈醉酒是裝的,什麼人喝幾口就能醉成這樣?演的太假了。
可她想錯了,人家是真醉了,甚至已經醉暈了。
靜靜凝望著他沉睡的側顏,少頃,孟程意嘴角的笑意收斂。
她俯身,攥住他晃在半空中的手腕。
脈搏平穩有力,不僅探不出病,甚至比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都要健康。
片刻後,孟程意鬆開他的手腕坐直身子,仍看向他,目光平靜寧和。
越是如此,越證明有鬼。若是她猜的不錯,蕭豈這麼一搞,陽壽應是剩不了兩月。
懷孕一事必須儘快操辦。
既如此…今日不就是個好機會?
想到這裡,孟程意眸子一亮。
車廂中隻有他們兩人,她掏出懷中的藥粉,將蕭豈扶正,掰開他緊閉的嘴唇,儘數倒了進去。
翌日。
蕭豈醒來時頭痛欲裂。
年過二十,昨晚是他頭一回飲酒。
也沒喝多少,然而過了會兒就頭暈得厲害,後麵便毫無意識,連怎麼離開的清風樓都不知道。
蕭豈十分費力地睜開雙目,眼前一片虛白,他從被褥中伸出手臂,用掌根抵著刺痛的額角,過了好一會兒視線才清晰。
感官慢慢恢複,他稍稍一動,肩膀碰上了一處溫熱柔軟。
心神一凜,蕭豈攥緊了拳頭,一偏頭,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龐。
緊張的神經剛剛放鬆,他看向麵前赤裸的肩頭,忽然意識到方才肩膀碰到的柔軟是什麼。
腦海中倏地冒出一句話:她沒穿衣服。
蕭豈喉結微滾,又很快發現:自己也沒穿。
不光赤條條地和她躺在一張床上,他還感覺到下腹有幾分異常的脹痛,像是做了過於激烈的運動而導致的肌肉拉傷。
想要努力回憶,額角便襲來一陣刺痛。
蕭豈用力閉緊雙目,甩了甩昏漲的腦袋,強忍著疼痛,繼續回想。
腦海中閃過幾個畫麵,很模糊,隱約能想起孟程意的麵龐,相比畫麵,記憶中的聲音要清晰很多。
她發出的…或微弱的嬌喘,或壓抑的啜泣。
蕭豈臉色發沉,他坐起身,被褥自胸口滑落,連帶著著身旁之人的上身也暴露在空氣中。
熟睡中的她沒了被子,冷得蜷縮成一團。
蕭豈毫不憐香惜玉,任由她冷得可憐,也不幫她將被子拉起來。
他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遊過,找到許多曖昧的痕跡:鎖骨上的吻痕、側頸上牙印、還有後腰附近的指痕……
這些印記,她自己偽造不出來。
心情十分複雜,蕭豈再一次閉上了眼眸,這一回,浮現在腦海中的記憶碎片多了一些。
睜眼後,他幾乎接受了與孟程意圓房的事實。
他神色凝重地望著孟程意的臉沉思,而她睡的很熟,半晌沒有醒來的跡象。
一個時辰後,孟程意悠悠轉醒,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身旁。
蕭豈還在。
“娘子醒了?”蕭豈靠坐著,她一動,就率先開口問道。
孟程意裝作費勁地發出聲音:“嗯……”
蕭豈伸手幫她拉了拉被子,“感覺怎麼樣?身子可有不適?”
裝模作樣地輕“嘶”一聲,孟程意小聲說:“腰疼。”
她滿臉羞澀,說完就將臉埋了起來。
蕭豈輕笑一聲,揉了揉她的發頂,語氣溫柔:“是我不好,昨夜…弄疼你了。”
看來他是信了,孟程意想。
這第一步比預料中還要順利,沒經曆過房事的蕭豈還真是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