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黃銅鑰匙，是他們唯一的線索。
“是那棟房子，“盧卡斯指向運河對岸一棟不起眼的磚砌建築，三層樓高，窄小的窗戶像眯起的眼睛，“看門楣上的標誌。“
安娜眯起眼睛，透過雨幕辨認出門上方幾乎風化的暗箱雕刻——與倉庫門楣上的如出一轍。
他們穿過小橋，來到建築前。鑰匙插入鎖孔時發出沉重的哢噠聲，仿佛幾個世紀未被開啟。門軸吱呀作響，一股混合著黴味、塵土和古老顏料的氣息撲麵而來。
“老天“盧卡斯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室內，照亮了一個時間膠囊般的場景。
房間中央是一台保存完好的大型暗箱裝置，周圍散落著各種透鏡、棱鏡和畫具。牆上掛著十幾幅小型油畫，全是光線研究的習作。最驚人的是一麵牆上的黑板，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圖示，雖然部分已經模糊，但仍能辨認。
“這不是工作室，“安娜的聲音因敬畏而顫抖，“這是實驗室，維米爾的光學實驗室。“
盧卡斯已經走到黑板前，手指輕觸那些公式：“這這不可能“
“什麼？“安娜走近。
“這些方程式，“盧卡斯轉向她，眼睛在黑暗中閃爍，“描述的是光的量子特性。波粒二象性、量子糾纏這些概念直到20世紀才被發現！“
安娜感到一陣眩暈，扶住桌子才沒跌倒：“你是說維米爾在17世紀就“
“不知怎麼，他觀察並記錄了量子光學現象，“盧卡斯快速翻看桌上一本筆記，“看這裡——當光分而為二，其部分仍相連，雖相隔甚遠，猶如同處一地。這就是量子糾纏的描述！“
安娜拿起一本皮麵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上麵是維米爾熟悉的筆跡：《光的本質與捕捉》。她快速瀏覽內容，心跳越來越快：“盧卡斯，他不隻是用暗箱輔助繪畫，他發明了一種利用量子糾纏直接打印影像的方法！“
就在這時，她的手電筒光束掃過牆角一個被布覆蓋的物體。掀開布，露出一台奇怪的裝置——一個改良的暗箱，但後端連接著一係列銅製管道和玻璃容器，容器內殘留著乾涸的化學物質。
“這是原型機，“盧卡斯檢查著裝置，“看這裡的注釋——“他指向裝置上一塊小銅牌，上麵刻著：“影像固定裝置第一型，1665“。
安娜突然想起什麼，從包裡小心取出那塊從《永恒之室》割下的畫布：“你說過這上麵有特殊材料“
盧卡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取出一小片畫布邊緣的樣本，放入實驗室裡一個古老的顯微鏡下。調整焦距後，他倒吸一口冷氣。
“納米級的銀鹽晶體，排列成精確的量子點陣列。“他抬頭看向安娜，臉色蒼白，“維米爾發明了量子點成像技術，比現代科學早了三百五十年。“
房間突然陷入沉默，隻有雨聲敲打窗戶。兩人都意識到這個發現的震撼性——不僅會重寫藝術史，更會顛覆科學史。
“我們需要“安娜剛開口，突然被盧卡斯捂住嘴。他關掉手電筒，指向窗外。
對岸，兩個黑影正穿過雨幕向這邊移動。即使隔著雨簾，安娜也認出了那個高挑的身影——瑪爾塔·範德林登。
“他們跟蹤了我們，“盧卡斯壓低聲音，“後門，快！“
他們迅速收集最關鍵的文件和樣本。安娜將《光的本質與捕捉》筆記本和幾幅關鍵研究草圖塞進防水袋，盧卡斯則小心取下原型機的一個核心部件——那個裝有特殊透鏡的銅製模塊。
後門通向一條狹窄的小巷。他們剛溜出門，就聽到前門被撞開的巨響。
“分開走，“盧卡斯急促地說，“老城廣場的鐘樓，一小時後見。如果他們抓住一個，至少另一個能保住研究。“
安娜想反對，但盧卡斯已經將一個u盤塞進她手裡：“這裡是我拍的所有資料。走！“
她轉身鑽進迷宮般的小巷，心跳如鼓。雨水順著脖子流進衣領，但她幾乎感覺不到冷。維米爾的秘密比她想象的更加驚人——不是簡單的暗箱技術，而是一種革命性的量子成像方法。這項技術如果公開
安娜突然停下腳步。前方巷口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她轉身想跑，卻發現後路也被堵住了。
“維特博士，“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瑪爾塔女士想和你談談關於啊！“
一聲悶響，那人突然倒下。黑暗中伸出一隻手拉住安娜。
“這邊！“是亨德裡克書店裡的那個年輕助手，西蒙，“快，他們到處都是！“
安娜跟著西蒙穿過一係列隱蔽的通道和暗門，最終來到一間隱蔽的地下室。
“亨德裡克預料到會有這一天，“西蒙遞給她一條乾毛巾，“光之守護者已經保護這個秘密三個世紀了。“
安娜擦著濕漉漉的頭發：“為什麼？如果這技術能推動科學和藝術“
“因為危險，“西蒙打開一個古老的保險箱，取出一疊文件，“1923年，我們的一位科學家試圖複製維米爾的技術。實驗失控，整條街區的玻璃瞬間變成底片，記錄下那一刻所有人的影像。十二人因此失明。“
安娜倒吸一口冷氣：“輻射？“
“某種量子輻射，我們至今不完全理解，“西蒙嚴肅地說，“維米爾在筆記中警告過——光可載真，亦可奪魂。“
就在這時，安娜的手機震動。盧卡斯的短信：“安全。有驚人發現。彆回鐘樓，直接去阿姆斯特丹大學實驗室。畫布在陽光下有變化！“
安娜想起那塊從《永恒之室》割下的畫布。她向西蒙簡要說明情況。
“你必須去，“西蒙遞給她一把車鑰匙，“但小心，瑪爾塔的人肯定還在找你。帶上這個。“他給她一個小噴霧罐，“紫外線標記劑，如果被抓，噴在你經過的地方，我們會找到你。“
2
阿姆斯特丹大學的光學實驗室燈火通明。當安娜抵達時，盧卡斯正在一台高級光譜分析儀前工作，臉上帶著近乎狂熱的專注神情。
“你沒事！“他看到她，立刻衝過來擁抱，“感謝上帝。“
安娜注意到他額角的傷口和撕裂的襯衫：“發生了什麼？“
“小衝突，不重要，“盧卡斯拉著她走向工作台，“看這個！“
那塊畫布被置於特殊燈光下，表麵浮現出一幅之前不可見的圖像——維米爾的自畫像。畫中的大師比已知任何一幅肖像都年輕，眼神銳利而充滿智慧。他手中拿著一個複雜的棱鏡裝置，背景是一幅詳細的荷蘭地圖。
“隱寫墨水！“盧卡斯激動地說，“畫布上的感光材料在特定波長下會顯現隱藏圖像。看這個棱鏡——我打賭這就是量子成像的核心部件！“
安娜湊近觀察：“地圖上有標記嗎？“
盧卡斯調整光線角度：“有，在這裡。“地圖上一個點開始發光，位置在阿姆斯特丹市中心，“水壩廣場附近，但具體建築看不清。“
安娜突然想到什麼，翻出從實驗室帶出的《光的本質與捕捉》：“維米爾在這本筆記中提到光之核心藏於至明之處阿姆斯特丹最古老的什麼建築在水壩廣場附近？“
兩人同時想到了答案：“舊教堂！“
盧卡斯開始收拾設備：“我們明天一早就去。現在“他猶豫了一下，“我們需要決定怎麼處理這個發現。“
安娜明白他的意思。這個技術一旦公開，將徹底改變藝術、科學、甚至國家安全領域。它可以用於無法偽造的影像記錄，也可能成為可怕的監視武器。
“我們應該發表研究，“安娜說，“這是人類知識的巨大飛躍。“
“然後讓軍火商和情報機構爭相開發量子成像武器？“盧卡斯反問，“想想西蒙告訴你的1923年事故。“
“所以我們就像光之守護者一樣，把它鎖起來？“安娜激動地說，“科學不是這樣進步的！有風險，但可以建立倫理規範。“
“理想主義，“盧卡斯搖頭，“現實是，一旦公開，我們無法控製誰會如何使用它。“
爭論持續到深夜，兩人誰也無法說服誰。最終，疲憊的安娜在實驗室沙發上睡著了，手裡還握著那塊神奇的畫布。
3
黎明時分，安娜被一陣輕微的電子音驚醒。她睜開眼，看到盧卡斯站在門邊，臉色蒼白。
“實驗室警報被觸發了，“他低聲說，“有人闖入了大樓。“
安娜立刻清醒：“瑪爾塔？“
“大概率是。“盧卡斯快速關閉電腦，收集關鍵資料，“後樓梯，快！“
他們剛衝出實驗室，就聽到電梯到達的叮咚聲。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回蕩。盧卡斯拉著安娜轉向緊急通道，但一個黑影已經從另一端包抄過來。
“跑！“盧卡斯推開安娜，自己轉身麵對追兵。
安娜猶豫了一瞬，但知道資料必須保住。她衝下樓梯，身後傳來打鬥聲和一聲痛呼。剛到二樓，她聽到上方盧卡斯的大喊：“安娜，畫布！陽光下！“
然後是一聲槍響。
“盧卡斯！“安娜的心跳幾乎停止，但理智告訴她不能回頭。她衝出大樓，晨光剛剛灑滿校園。
“畫布陽光下“盧卡斯最後的話在她腦海中回響。她顫抖著取出那塊畫布，舉到初升的陽光下。
奇跡發生了。畫布上的維米爾自畫像突然變得立體，那個棱鏡裝置投射出一束光，在地麵上形成一幅精確的荷蘭地圖，其中一個點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不是他們之前認為的舊教堂，而是西教堂的高塔！
與此同時，畫布背麵浮現出一行之前看不見的文字：“光之真諦，存乎於心；欲得至寶，先問己心。“
安娜的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的短信：“我們有你朋友。想要他活著，帶畫布和所有研究資料來西教堂。中午12點。獨自來。“
安娜站在晨光中，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知道自己麵臨抉擇：帶著這個可能改變世界的秘密獨自逃走，還是冒險救盧卡斯？
她看向手中的畫布，維米爾的眼睛似乎正凝視著她，仿佛在問：藝術與真理，你願意為它們付出什麼代價？